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总是许多年轻人刺激和冒险的天堂,又是危险与堕落的地狱。
江湖里有名利,财富,美人的诱惑,又充满着无边的空虚和寂寞,或许亦是一条永远也无法抽身的路……
一.夜市摊的姑娘
春夜,微寒,有雨。
细雨沥沥如丝,连绵不绝。
这一座江南小城正被这春天的夜雨沐浴着,夜已过子时,远在异乡的离人也许还在残更中,城镇里的人都已梦入异乡了。
一个普通的街口,一条泥泞的窄巷里,一盏昏灯依然未灭。
这一盏已泛黄的风灯,挑在这个巷子墙边的竹棚下。昏暗的灯光里,照亮着一副云吞面摊子,三张桌椅和一个等候顾客的姑娘。
姑娘长相平凡无奇,人却开朗又热情,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常让人忘掉白天的烦恼,弯弯的月牙眼配上一副小酒窝,普通却别有一番韵味。
竹棚下还摆着一张小案板,不外乎汤匙,筷子,酱油,麻油,葱花之类。当然,为寒冷的夜里喜欢小酌两杯驱寒的顾客也会备上几角水酒,旁边的大木盘里,摆着卤牛肉,炸肥肠,水煮盐豆,两杯下喉,会让人感觉到温暖,就像摆摊姑娘的笑容一样。
这样一个微寒有雨的夜,这样一条幽僻的小巷,还有谁会来光顾她的生意?
她却站在云吞火炉后笃定而立,旁边小火炉的锅里热着特意留着不卖的两颗茶叶蛋。
或许,她等的不是生意,在等着两个月前帮她打跑醉酒挑衅她的三个痞子的一个人,是一个撩动她少女心绪的一个人,更是一个不会笑的奇怪客人。
夜更深,不定时经常午夜后才出现的那位客人,今夜依然还没见他那略显单薄的身影。
二.不会笑的客人
一袭白衣,一双高木屐,撑着一把新的油纸伞,衣服裁剪的合身得体,腰间的腰带里藏着一把腰剑,白皙的脸色却比往常更苍白了些许。
冷酷,面无表情,连擦肩而过的路人都会感到一丝寒意,犹胜过这初春的凉雨。或许,这就是江湖杀手最常有的特征吧。
白天呆在一个昏暗,不与外界接触的小屋里,屋子里摆设简陋,一把木椅和一张简单的床。
任务完成后却挥金似土,强饮豪赌。杀手们最平常的消遣就是花光所有酬劳来补偿着自己还能行走的躯壳,即便他们的灵魂早已死亡。今天能快活一天算一天,或许到明天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杀人,二.被杀。
他也没有朋友,只有传达暗杀命令的口讯人几天来一次,带来危险与赚钱并存的机会。
雨仍下,路泥泞,他却走得稳健从容,甚至于没有一滴泥污溅在他新换的白袜子上。这时的他,丝毫不像是去吃一碗云吞面的食客,却更像一个去青楼约见花魁的翩翩公子哥。
他就是她留着两颗茶叶蛋等着的客人,他不是不会笑,只是职业习惯让他早已忘记了笑。他只是天衣暗杀组织里的一个普通杀手。
数月前接触到一碗饱满多汁的云吞,一筷挑滑爽的面条,更有一张时常挂着笑容的脸。
这个刀头舔血的男人,心中有一份从没有过的情绪无由来的如同宵夜摊上的面汤锅一样翻滚。
他以为自己在这残酷与无情的职业生活中早已冰冷,现在他的心却如同姑娘手里每次端上的那碗云吞面,热气腾腾。
他开始午夜后经常来光顾,开始学会束发和着装。两个月前还帮姑娘打跑了三个小痞子,这在他的记忆里,这还是他第一次没人花钱却愿意帮人打架。
他的心里开始有了血,他不再像是一把冷冰冰的剑,开始对天衣组织有了厌倦,心里有个摆脱所处环境的念头,这念头如同这春天的小草一般开始萌芽。
三、一碗奇怪的面
“云吞、鸡蛋、豆干。”
在摊位里寻得靠墙的一张桌子坐下,他依然惜语如金的点着这份几个月来都不曾更改的老三样,脸上虽没有表情,语气却如同这破冰迎来的春日,和煦中带点温暖。
她却早有默契,面汤锅是开滚着的,茶叶蛋是温热的,豆干早已切成均匀的丝。 在他一走进竹棚里,面已过凉,云吞已下锅,葱花佐料已放进碗里,又特意在盛云吞面的碗里加上一小勺糊椒面。
在潮湿微寒的春夜,让自己心里的人驱寒暖胃,这该是江南女子含蓄和独有的表达吧。
东西端上了桌,他正细嚼慢咽的享受时,泥泞的巷口却又走来了一胖一瘦的两个人。
先进来在摊口边的一张桌子坐下的胖子身型如庙里的弥勒佛,短短的腿撑着溜圆的肚子,走几步都像是喘不上气来,进来直嚷:“饿煞我了,店家快来一碗阳春面,素的,不,半碗就够,不要钱的葱花多放点!”
随后而入的瘦子却走向另一张桌子而坐,眼神空洞,脸色蜡黄。这看起来应该是躺在病床上养病的人却有着很好的食欲,对姑娘阴森说道:
“卤牛肉,炸肥肠各切一斤,豆干两份,云吞一大碗不加面,不要钱的葱花放到长得像猪的那位大爷碗里,顺便送一份水煮盐豆给那死肥猪,算在我帐上,他叫的面叫他自己掏钱!”
当胖子的半碗面还没吃完,碗里还有大半面汤,正在咂吧着半碟子盐豆的功夫。瘦的人早将自己点的牛肉,肥肠,豆干,云吞一股脑的塞进了他干瘦的肚子。
“算帐,店家。”
先吃完的瘦子对姑娘喊道。
“等等,等一下才算,我还有几颗豆子没吃完,你若把我的阳春面钱结了,我就不好意思再吃了。”
坐另一桌的胖子却接上了茬。
“谁说我要帮你结面钱,我又没吃面。”廋子说道。
“你肯定没吃饱,要不再来一碗面,就当你分了半碗面给我。”胖子满脸堆笑,讨好似的对瘦子说。
瘦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怔了一怔,居然真的扭头对姑娘问到:“店家,你这里有什么荤面?给我来上一碗。”
“我这里有猪杂面,蹄筋面,肉丝面,看你喜欢哪一样?”
姑娘仿佛第一次碰上这种食量大的顾客,依旧笑语盈盈的介绍着。
“不,我喜欢的面你这里没有,干脆你给我只来一碗面汤,面我自己来下。”瘦子摇了摇头说到。
“面你自己来下,是一碗什么面?”姑娘好奇的问到。
瘦子用空洞的眼神扫视了一下坐在墙角边桌子的那个正在剥鸡蛋的白衣人,嘴里迸出了两个字:
“玉面!”
四、雨夜里的杀机
“玉面”就是这个着一袭白衣人在天衣组织里的名字。
他剥着鸡蛋的手已停下,双目紧盯着这胖瘦两个人,心里却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忐忑。
天衣组织纪律残酷,帮会里更是弱肉强食。他这几个月的心里自从有了她以后,许多任务都不愿接,剑势也弱了许多,已达不到以前在组织里一流的水准。上一次执行任务时肩头还受了目标对手一剑,今天的脸色更加苍白就是原由于此。
适者生存,劣者淘汰,当天衣会觉得谁举动异常或已没有了利用价值的时候,肃杀组的人就会让这个人永远的消失。
世界上只有一种人能永远为这个曝不了光的组织保守住秘密,死人!
昏灯依亮,细雨未歇,竹棚里的空气却仿佛凝固。这一胖一瘦的人显然就是肃杀组派出来清除异己的杀手。
一股莫名的寒杀之气已从瘦子身上冒起,屋外下着的微寒春雨,此刻却显得比棚里的气氛暖和。
“食量不错,你确定你还吃得下这碗面?”
这个叫做玉面的白衣人干脆先开了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行走江湖,该还得迟早得还。他的一只手已放下鸡蛋,另一只手却按在了腰里剑柄的机簧位置。
姑娘似乎已被吓傻,站在云吞摊里愣住了,而另一个胖子却依然悠闲地嚼着面前的水煮盐豆,眼里带着一丝不屑,如同看着一只猫堵住了一只已无路可逃的老鼠。
“试试,我试试看。”阴森的声音里透着冰冷,慢悠悠却摄人心魂。
“嗖” !的一声破空声响,一只碗已从瘦子的一只手中飞出,直取玉面的前胸,两只手却各抄起一支竹筷,身体从座位上窜出,直冲玉面所处位置而来,瘦子已出手。
玉面侧身,躲开的碗“呯”的一声后在墙壁上破碎得四处飞溅。他一跃而起,越过桌面,右手顺势一抖,剑已出鞘,毒蛇般的剑花直击瘦子,剑式连绵,准确而有力。
剑快,瘦子的竹筷却更快,身平转,一支筷子顺着剑身一拨,另一只手拿着的筷子却当点穴判官笔使用,正点在了玉面的肩井穴上。
玉面剑脱手,身体瘫坐在地上,虽意识清楚,却周身麻痹不能动弹。高手过招,讲究快,准,狠,这一瞬间,他已落败。
“年轻人剑法还不错,要不是肩头有伤必定多撑几个回合,可剑刺的速度慢,早没一年前干掉追风剑时的凌厉,定是心里有了碍念,所以驾驭起剑来已没了以前那无情的狠与毒。”
刚才吃面时一言不发,这时一边嚼豆一边观望的胖子在一旁却喋喋不休的像个评书人。
江湖恩仇多快意,胜即生,败则亡。
当年心生爱意却让剑的速度更快的只有剑神西门吹雪,可世上没有第二个西门吹雪。玉面不是,普天之下谁也不会再是。
他的结局只剩下了一个一一一死亡!。
五、拂晓前的选择
“瘦鬼,这份面条既已下在了锅里,还不趁热吃了,回去还能睡上两个时辰。”
嚼着盐豆的胖子似乎已不太耐烦,在一旁打着哈欠催促到。
“好,月黑杀人夜,正是送这小子上路的好时候。”瘦子语气依旧慵懒,身手却干净利索,脚尖一挑跌落在地上的剑,手腕一翻,顺势闪电般刺向瘫坐在地上的玉面。
“噗”,只闻一声利器刺穿身体的声音响后,紧接着的是一具身躯倒地的闷响声和一把利剑落地的声音。
倒下的却是瘦子,胸口被一支竹筷从后背穿透,半截血淋淋的筷尖贯穿出胸前,他那双阴森恐怖的眼晴却没合上,剩下的永远是死鱼般的空洞了。
胖子伸了伸他水桶般的腰,手一扬,又一粒水煮盐豆飞出,玉面的穴道已解开。
“请问……”玉面正欲抱拳拱手,解开心头不解的疑惑,却被胖子摆手止住了。
“小子,不必开口,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组织每次派出任务必然两个人,一个主杀,一个埋伏替杀,只管猎杀的目的达到,不管其他任何情况。三个月前和你一起去狙杀的主杀失手,你替补完成还冒死背了他回来,虽然这个人在组织里的秘密医馆不治而亡,却是在我面前闭上的眼,这个人,是我的同母胞弟。”
胖子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到:
“肃杀组不止我们两个人,你若遇上的是别人就绝没这么幸运了,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保重!”
胖子的话音刚落,身影就已径直出棚而去。
夜已过四更,正是黎明前最暗的时分,玉面的心也仿佛这潮湿黑暗的天穹。春夜,下着雨,心里,也下着雨。
他稳定了一下心绪,平日里木讷寡言的他还是对没缓过神的姑娘说出了心底的那些话。
“我只是一个杀手,做着一个冰冷的杀人工具。我却爱上了一碗云吞面,爱上了一张真挚的笑脸。我本不知道如何掩饰自己的身份来向你告白,不料却被一场杀戮揭开。以后我面对的却是躲避和逃亡,把话终于说给你听了,我却不得不离开了。”
姑娘站在云吞摊子后,却像是已经傻痴。今晚的离奇经历,让一直普通平凡的她不知所措。听着他的话却发不出支言片语,只一个劲的咬着自己的银牙,身体也糠抖不已。
天已将晓,雨已停,只有竹棚的屋檐有雨滴珠珠落地,一滴,一滴敲击着地面,节奏如玉面心头撞击的小鹿。
江湖多离别,世间多聚散。恋恋风尘中的人们犹如这沥沥细雨,聚于云彩,飘落空中,坠地后有的汇入江河奔流,有的集成水洼蒸发,有的浸入土壤润物。世间的人们又何尝不是如此,终究不过是一场一场的聚与散。
他轻叹一声,毅然转身,迈腿跨出了棚外,身后却听闻到她微微颤抖的话语,坚定却清晰入耳,简单的只有三个字:
“带我走!”
六、驿道上的小店
春日,晴朗,有风。
戈壁上的春天总是来的较晚,阳光微微刺眼,风沙漫天,但戈壁滩上的稀疏小草却依然顽强的冒出了一点绿意。
经商的马帮已经行走在戈壁的驿道上,驮运着茶叶,丝绸,陶瓷,万里跋涉,从湿润的南方到干燥的西域。
一条通向着边城的驿道,一间精致的小店,店里一对不精致的夫妇却经营着精致的菜倄。
男人黑亮的脸上蓄着络腮胡须,人却广识又健谈,老板娘腰身丰腴,热情干练,两夫妇却更会微笑,笑靥盈盈的迎着来光顾的客人。
精致的小店前门有一个精致的庭院,种植着不知名的小花,花朵却是美丽,总让路途劳累的客人赏心悦目。
最让人欣慰的却是店里的口味,桌子上的大木盘子里摆着卤牛肉,炸肥肠,盐水煮豆,还为爱小酌两盅的顾客备上几角青稞酒。
顾客若有乡愁,店里还会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云吞面,面皮里略掺着马帮捎来的藕粉,让远在边塞的离人回忆着江南的故乡。
店主夫妇最悠闲时光的是马帮走后的下午,一壶茶,一张桌,一缕阳光照着一院子的小花。
“岁月催人老,使宝剑的白晳少年变成了拿菜刀的黝黑厨子,你不怕老娘不要你啊!”老板娘拿着老板打趣。
“怕,怕的要命,昔日细腰纤如柳条枝,今日粗如柳木桶,谁怕谁不要?”老板也不示弱,他不仅变得风趣,更学会了笑。
“答应不许提人家的腰,看我不罚你!”老板娘佯装生气,撒娇发哆是不分年龄的。
“罚!怎么罚?”
“罚你晚上帮我倒洗脚水,再抱着柳木桶一样的老娘上那柔软的大床。
“晚上当然帮你倒洗脚水,现在就可以抱你上床”。说话间竟真的抱起了椅子上的老板娘向屋里走去。老板娘嘴里嚷着不要,眼里却溢出了晚上才有的情欲。
太阳走进了云层,收起了阳光,却收不走这世间的温暖。风刮起,带起地上陈年的枯草,却带不走这尽情的欢愉,风声里只夹着男人的粗喘和女人的呻吟在这空旷的戈壁上肆无忌惮……
爱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选择,让冷酷变得热情。从现在起,让你的心里都驻足着爱,脸上多一点笑吧,有了它们,世上的任何事就都变的好运起来,即便遇上再多的曲折与坎坷,但请相信,总有最美好的故事在人生的路上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