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写下这篇文章,缘于上周五下午接到的一个电话。朋友告诉我,李老辞世了,并且问我是否能去参加将于周六上午在明阳山庄举行的告別仪式。李老,指的是著名金石书画家李立老人。我因为另外一件早已约好、似乎不可调整的事,缺席了李老最后的告别仪式。我想,这可能会成为未来的我心中一个很长、很痛的痛!
为这篇文章取一个什么标题,也颇费了一番思量:我与李老攀不上亲,更论不上故;李老是誉高德隆的可敬长者,我是籍籍无名的蕞尔小辈;李老是艺术大家,我是艺术门外汉。“我与李老二三事”,不妥。“忆李老”,不切。最后定成“关于李老的点滴回忆”,表现中性,体现尊敬,基本合乎实际。
我有幸认识李老是在1996年,算来已经20年了,前面十四五年虽是断断续续,每年总还是有三四次接触。后面五六年由于工作原因基本上没有联系了。
印象中,李老的生活是闲适的,也是规律的。上午,他一般要睡到十点以后,起床、洗漱,然后出去吃中餐。中餐,照例是要叫上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一起吃,他说跟年轻人在一起才有活力。下午,逛逛清水塘文物市场,淘不淘得到适意的东西不要紧,他习惯了享受这种带文化味、带市民味的生活。哪天要是没去,心里便会有一丝闷、一些憾。晚饭之后的快乐是邀上几个麻友,打上几个钟头的麻将。麻将打得不大不小,全然不以输赢为意。到入夜十一二点,李老才进入到一天之中的工作时间,这个时间一般要延续到翌日凌晨三四点,也可能更晚到新一天的太阳升起。这一段时间,他不论是自由创作,还是完成他人交办的命题作业,都是完完全全沉醉于艺术之中,向艺术的至境跋涉……,然后在艺术的酣畅享受中进入睡眠。
印象中,李老是随性的,也是率真的。记得与李老认识一段时间之后,心里是很想得他老人家一幅书作或画作的,但又很担心被拒绝,于是便委了旁人于我不在提出来。再遇李老时,李老对我说,听说你想要我的作品?我忙点头称是。过了几天,他让人捎来一件斗方,内容是“水清鱼读月,林静鸟谈天”。后来在一次笔会上又遇李老,我请他再写一幅“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他允诺了,也完成了,可也突然发现了“壁”写成了“璧”。我说古文中可能“璧”与“壁”通。他认真查了康熙字典,说这两字是不通的。我又劝他,为免耽搁功夫,可以在题款时说明“壁”误写为“璧”。这个建议得到了他的认可,并题上了款识。谁知去了一趟洗手间,他老人家就变卦了,说这作品不能流出去。我们自然齐刷刷答应了,因为在他上卫生间的当儿我已经将作品偷盖好印、藏到包包里了!我们告诉他,这幅“错字”作品已经丢弃。他要求我们找出来归还他、由他亲手毁掉。这事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这一二事,便可充分体现李老的率真、随性。
印象中,李老是乐观的,也是阳光的。李老长着满头银发,再配上和善、阳光的面孔,给人的感觉是溫温暖暖的,似乎不会晓得忧愁和伤感是什么滋味。我想,任何一个人,即便是内敛低沉或者刚遇上不愉快事件的人,只要能和李老呆上一时半会,一定是会被感染、被同化的,心情一定会变愉悦起来的。其实,人生一世,怎么可能一路顺境、一帆风顺?随便哪个人,都是一定会碰上一些或大或小的曲折的。熟知李老的人知道,李老早年经历的艰辛困苦一点也不比常人少,成家之后,也有一些不如意,但他从来不说、也不为所困,以宽容待之,以乐观待之。我印象中,李老罕见地有过一段情绪低落与伤感期。李老作为艺术大师,心底是希望有个传人的,他也确实物色到了一个有潜质的人选:一个益阳人、一个哑巴,历经磨难,悟性极高。可哑巴徒弟跟着李老还不到一年时间,就因病离去了。李老出资办理了哑巴徒弟的后事,好长一段时间都避谈收徒传艺这一类问题。
李老,在我心中,永远是可敬的仁爱长者,永远是可师的艺术大家。
斯人固已去,风范永留存。
李老,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