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婴儿离开母体时,通常都会哭,这可能与婴儿来到一个与母胎不同的世界有关,环境中的空间介质、光度等的不同,令婴儿不适应,感觉到不舒适或者痛苦,因此,以哭声来表达。至于为何是以“哭声”而不是以“笑声”来表达,这可能与人类的发展历史,人大多以“哭”来表达不舒服或痛苦,而成为一种遗传基因有关。
当婴儿离开母体时,就进入了一个更加广阔的空间世界,进入了一条更加清晰的时间长河,进入到更加多的物质和精神范畴,也就是说进入了一个更加丰富多彩的经验世界和精神世界。
面对崭新的世界,婴儿会去认识、去领悟、去体验,这就需要有认知、情感、行为的功能,而这些功能是已经内在于婴儿身上,而不是外界強加于其上的。
如果你在电梯里碰到一位年轻的妈妈抱着一个婴儿,你觉得好玩地盯着婴儿,你通常也会发现,婴儿也会盯着你看,而且会更加专注。你觉得婴儿好“萌”,但婴儿却是运作他的认知、情感、行为功能,来观察你,如果他随后笑了,那就是他认可你,情感上接受你;如果哭了,那就是他不认可你,不接受你。
虽然认知、情感、行为功能是内在的,但也需要经验的刺激,才会发生反应,才会运作起来,保持良好的状态。而且这些功能一般而言,是分阶段的逐步由简单到复杂、由具象到抽象地发展起来的,因此,由于婴儿和儿童的经验所限,往往他们遇到一些比较复杂、比较抽象的事物时,会困惑而产生出问题,而这些问题往往就是ᅳ些哲学问题。
以下继续摘录和整理么加利老师讲授的《儿童哲学》讲座中的部分内容(摘自网络上《儿童哲学讲义最全整理版》),看看如何对儿童因困惑而产生的ᅳ些问题进行哲学分析的:
以下我们着重从儿童的各种困惑现象入手,来观察儿童和哲学的关系。这ᅳ讲的内容主要来自《哲学与幼童》这本书的第一章,作者给我们举出了五个故事,这些故事都是在日常生活中儿童常会不经意地问出来的。面对这些问题,作为成人的我们常常难以解答,或者解答得不得要领,儿童最终也难以理解。在本讲中,我们从哲学层面来分析这些问题,会发现在儿童的诸多困惑都与最著名的哲学问题紧密相关。而哲学之始,正是困惑与好奇。
ᅳ、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蒂姆(大约6岁)正在忙于添锅子时问他爸爸:“爸爸,我们怎么能知道这不是在做梦呢?”
蒂姆虽只有六岁,但对梦是有过很多经验的。此时,他一定也知道自己正忙于添锅子,但如果是做梦,梦里的情景大概也是如此,(甚至我们可以推测他自己可能正好做过添锅子的梦)。所以,他想知道:1)真的添锅子和梦里添锅子,差别在那里?或者说 2)我怎么能确切地知道我现在不是在做梦? 更或者 3)我怎么能确切地知道我一直是处于清醒状态?
如果大家熟悉中国古老的故事“庄周梦蝶”的话,就能马上领会到蒂姆的困惑里含有典型的哲理。蒂姆的问题和庄周的问题在哲学层面完全是相似的,那就是,真实生活和梦境该如何区分?如何确信自己处于清醒状态? 蒂姆和庄周的问题,是对一个极其平常的概念——清醒状态——提出质疑。这样一来,就使我们大多数人对平时确信自己理解的事物是否真正理解产生了怀疑。疑心我们是否真正知道自己有时是清醒的,并非终身都处于梦境之中。
哲学问题常常是对日常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事物和现象提出根本的质疑,都是些宇宙、人生和文化中最根本的问题,有时又被称作为“终极问题”。提出哲学问题需要非常朴素和敏锐的观察力,对生活充满好奇心和探究的冲动。儿童的心智在这一点上是充分符合哲学发展的需要的。而大多数成人,往往在分门别类的生活追求中,对日常生活有了见惯不怪的思维惰性,恰好提不出这些问题了。成人中的哲学家,正是在对日常生活的根本性的质疑和好奇上,和儿童还保持着一致,如庄子。
二 、归纳推理真的有效吗?
面对儿童的问题,我们成人总是想尽己所能地给他们一个精确的答复,免得在他们稚嫩的心中留下困惑,换句话说,总想给他们一个如科学定理般清晰确定的世界;而在这同时,又似乎悲壮地将自己感受到的世事难料的苦衷隐藏起来,对人生太多变数的一面避而不谈。皮亚杰的出现(其实,在他之前更早些,很多发展心理学家们都曾有过暗示),可以说给这些成人泼了盆冷水,儿童对教育的接受不是如一张白纸接受墨笔涂画一样简单,超过他心智发展水平的各种解释,差不多类似于一堆废话。所以,皮亚杰主张给儿童操作的机会,让儿童自己建构出知识。
从哲学的角度看,大部分的哲学问题都是不可解的。罗素曾说:“哲学即使不能解答我们所希望解答的许多问题,至少有提出问题的能力,是我们增加对宇宙的兴趣,甚至在日常生活最平凡事物的表面现象下,看到事物的新奇和值得怀疑之处。”他认为哲学的主要作用是对日常生活最平凡事物的表面现象提出些带有根本性的问题,而不是解答问题。另有一位哲学家维特根斯坦更进一步说:“哲学问题的表现方式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整部哲学史,就是不同的哲学家在不同语境下从不同角度对一些哲学问题做了相应的思索。有时,一些问题暂时得到解决,有人学会了解决问题的方法,或者推论出解决问题的方法,然而有时,至少在一个很长时间内,困惑是得不到解决的。
乔丹(5岁)在一天晚上八点上床睡觉时问到:“如果我八点钟睡觉,明天早上七点钟起身,我怎么能断定时钟的短针只走了一圈呢?我是不是要整晚不睡,一直看着它呢?要是我望了望别处,哪怕是一会儿,短针也可能走了两圈?”
乔丹的困惑,部分原因时由于他感到了一种不安,因为没有充分的证据,或者类似的充分证据足以引出一个常识性的结论,即:从一个晚上到第二天早晨,时钟的短针是走了一圈,而且只会走一圈。这种不安是无法解决的,虽然原则上,乔丹可以确确实实的花费一整天时间专心观察,他可以要求把饭送进卧室,或者把始终带到餐桌上,总之,使时钟置于他的严密监控之下。但即便这样,也无法消解他的不安,他最后的说法是——“要是我望了望别处,即使是一霎眼的时间,短针也有可能走两圈。”也就是说,不论他观察到的证据是多么充分,也无法将观察到的时刻合理的推论到未观察到的时刻。
乔丹所以有这种疑问,也许来自于一些日常经验。比如在幼儿园里的同伴,当老师转过身去的时候这位小朋友就对着乔丹做鬼脸,老师转过身来的时候,他就不做了,也许多次这样的事件,一直只有乔丹知道他的同伴在做鬼脸,而老师一无所知。对于没有看到的事情如何相信它的存在?仅仅凭着过去的经验吗?乔丹在这里提出了这个哲学问题。
而我们学过归纳推理后,知道他的问题就包含在哲学认识论中所谓的“归纳法问题”的讨论之中,这个讨论的实质是:我们能否证明,可以将观察到的例证作为未观察到的例证的指南,如果能够,是在什么基础之上?(参考罗素《哲学问题》的第六章“论归纳法”)
归纳法问题的讨论在哲学上是个老问题了,从亚里士多德的《工具论》到培根的《新工具》到笛卡儿《沉思录》,甚至现代的罗素的《哲学问题》,归纳法的有效性问题一直都还在争论之中。
三、现象和真实的矛盾
约翰(9岁)经常看见飞机起飞、升空,在远方逐渐消失。有一天他首次坐上了飞机,等飞机停止上升,安全带信号灯熄灭时,约翰转身向着他父亲,用一种松了口气但仍带着困惑的语气说:“这儿的东西并没有真的变小呀。”
我们依靠感觉经验来认识事物的形状、声音、颜色,但是这些感觉到的现象是事物本来的样子吗?约翰这里的困惑这是如此。
对这个问题,哲学家和心理学家曾作为大量研究。罗素在其《哲学问题》的第一章就讲现象与真实。他以从不同角度以不同方式看一张桌子为例,单就视觉经验而言,从桌面和远距离看桌子,人眼里出现的桌子在色彩和形状上是不同的,在绘画中就呈现不同形状和光影;在显微镜下观察桌子和裸眼看桌子,桌子也呈现不同形状。但事物本身是什么样子呢?是我们看见的样子?还是它独立于我们经验之外存在?
通常我们是相信自己的各种感觉的,总是以自己个体的感觉来认识世界。我们也出现过约翰的这种错觉,解除困惑的方法往往是通过经验的积累,当对远去或远来的物体具有了充分的经验之后,知道飞机不过是向空中远去,就根本用不着去推理或解释了。
可是,这样的话,又产生第二个问题,我们的经验总是这么可靠吗?那么,由经验得来的“知道”和直接的“感觉”之间肯定是不同的,有时甚至是矛盾的。
在认识论上,对于知识(知道)的来源有迥然不同的两种倾向:
一种是经验论倾向,认为我们的感觉是难以改造的,我们能够毫无误差地认识那些我们觉得是怎样的东西,并且根据感觉接受的资料可以推论出隐藏在他们背后的真实存在(例如飞机实际是离我们越来越远的结论)。所以,一切知识的来源都基于我们的经验。而谬误的发生,导源于我们的推理所根据的感觉资料是无可改变无可置疑的,或者说感觉资料不充分。
与之对立的是唯理论倾向,认为不可能将感觉经验的纯粹资料孤立起来,不能将这些感觉资料与我们由此所作的全部解释推理完全分开。在他们看来,人的理性能力才是最可靠的,感觉虽然必要,但不足以向我们提供全部认识。而只有理性能建立可靠的规律。一旦我们对正在远去的物体有了经验,就知道物体的远去缩小,仅不过是远去而已。
“知道”与“感觉”之间总是会产生矛盾,人们的认识总是摇摆在“看起来像什么”和“是什么”之间。这种困惑的情绪在《艾丽思漫游奇境记》里的主人公艾丽思身上也出现过,当艾丽思由于以前吃小人国里的食物变小了(即有过经验),所以当她再吃小人国的蛋糕而看见自己身体没有变化时,她感到非常惊奇。而包括我们成人,在日常生活中也经常出现这种错觉和随即而来的困惑。
若用英语来区分这两个范畴也许更为形象,“知道”是“know”,而这里约翰的感觉是“see”。
(老李评注:眼见(“see”)未必为实,“see”和“know”相结合,亦即感性材料与理性分析相结合,才能更好地洞察事物的真相)
回到约翰的问题,如果约翰在飞机上眺望窗外,会看见飞机起飞的机场以及在那里的人们和停在那里的飞机又“缩小”了,这样就可能导致他区别现象(看起来的样子)和真实的存在(实际的样子),并推论远去的物体即使实际大小不变,它看上去也似乎在变小,这个小小哲学家的思维也就进一步深入了。
四 、朴素的生物学理论
大卫担心苹果究竟是不是活着的。他断定苹果在地上时是活的,但带进了室内便不是活的了。
解答生命问题的一个常用的方法,是列出一些生命机能现象,比如消化、排泄、繁殖、运动,如果这种机能正常运行,就说这个有机体是活的。大卫心里明显没有这类生物学常识,那他是怎么思考的呢?这里提供两种可能的思考形式:
第一种可能,也许他会拿鲜花来类比,当我们剪下玫瑰花,带进室内,插进盛水的花瓶时,我们说那是为了使玫瑰花活着(至少等到花瓣开始脱落,叶片枯黄为止)。
我们并不把苹果养在水里,可能是放在阴凉的地方,不过我们不会说这是为了使苹果活着,也许只是说为了保持新鲜。那么,当我们把苹果拿进室内的时候,是不是它就不再是活的呢?
第二种可能,从树上落到地上的苹果是不是活的?也许大卫是根据苹果的生命循环认为它是活的。他可能知道苹果里含有种子和种子需要的营养成分。如果苹果掉在地上,种子可能会发芽并长出一棵苹果树,这棵小树会长出大树,然后自己也长出苹果。按照这种方式,循环不已。
也许有人会说,在生命循环受到干扰时便产生死亡,例如树苗枯萎了就长不成一棵树,或者把苹果带进室内,种子就发不了芽。尽管这些设想都具有无可置疑的科学性,但大卫的想法的确代表了儿童对生命现象的思考,是儿童有趣而天真的朴素理论。
五 、为何没看见两个爸爸?
我正在给8岁的儿子约翰上床盖被子的时候,他仰望着我,相当突然地问:“爸爸,我有两只眼睛,每个眼睛都能看见你,为什么我没有看见两个你呢?”
这是一个对儿童而言非常真实的一个问题,孩子的这种突如其来常常让大人不知如何应对。对问题的态度,其实就是对儿童探索意识的态度。在《哲学与儿童》中,就这个问题,马修斯给我们作出了示范。
阶段一:类似问题
马修斯:“你有两只耳朵,为什么没有听到双重声音?” 约翰:“听到双重声音是什么意思?”
马修斯:“比如我的、我的、声音、声音、像这个样子、像这个样子。” 约翰:“可是两只耳朵是通向同一个方向的。??你只是向我提了另外一个问题,可我想的是我提的那个问题。”
很明显,这种转移话题的反问技巧轻而易举地被儿童识破,同时,上面的对话也反映出儿童对自己问题的执着。
阶段二:假设与实验
马修斯:“也许是因为你用左眼得到的影像和用右眼得到的影像并在一块的缘故。他们合到了一块儿,就成了一个影像。”
两人开始用两只手指做实验,把一只手靠近眼睛,另一只手指远离一些,我们试着一会儿注视这只手指,一会儿注视另外一只,目的是要看看当注视较近一只手指时,我们怎么会看出较远的一只手指成了两只,反过来也是这样。从这个实验得出的结果是:虽然两个图像经常合二为一,但并非总是如此。
阶段三:约翰的钻研
实验的结果并不令约翰满意,他开始悉心钻研,继续寻求解答。他从学校里学到关于视觉、网膜视像,以及映入眼睛的影像是颠倒的,需要再颠倒过来,再投射在被试者之前的视觉复杂理论。他对为什么没出现双像的这个问题操尽了心。
约翰的问题:“我有两只眼睛,为什么我没有看见两个你?”这个问题是把光学、神经生理学、心理学和哲学搅混在一起。约翰在学校里看过一个电视节目,内容是一个小人爬进一个人的眼睛里,凝视着网膜视像。因为自从17世纪初发现网膜视像以来,人们曾感到奇怪,为什么我们看东西不是颠倒的?因为网膜视像最后把所看到的东西颠倒过来了。在“看见”的这个事实背后,其实包含着一个很少有人提起的假设:真正在看的实际是网膜视像。
约翰对这个节目表示理解,但他认为他的问题的产生远远早于节目的播放,而且他说这是两个问题,他要弄清楚的是从两只眼睛里所得到的影像怎么能融合在一起。从这里我们可以看见此时约翰思路是多么清楚!
阶段四:无法回答
对于约翰的问题,历史上曾有科学家做过探索。中世纪的视觉学者阿尔海桑(Alhazen)与罗杰·培根(Roger Bacon)提出假设是:从每只眼睛来的影像通过视神经传导到两束神经的视交叉,两个影像就合而为一了。这种悬揣的产生正来源于约翰式的困惑,即两只眼睛各自接受影像,而我们却没有看到双像这一现象。
后来,约翰尼斯·开普勒(Johnnes Kepler)在他的光辉著作《对威蒂略的补充》一书中,激烈反对中世纪对视觉的解说,他认为光不是按照中世纪的理论所要求的那样表现(即两个影像在视交叉处合而为一)。开普勒放弃了一切其他抱负,为的是要阐明在视网膜上成像之后,究竟如何引起人们真实地看见了物体。这个问题至今可以说都是一个谜,对约翰来说,他想要寻找的,正是这个谜的谜底。
约翰想要解释,假设我们在前方设法投射一些视觉影像,我们怎么能够看见它们?如果我们认为影像是按这种方式投射的,有些像银幕上的映象,即等于没有解释,因为我们所要知道的正是投射的影像怎么能被看见?难道这里不是需要视觉吗?而这正是我们首先要解释的问题。然而,如果我们认为前方投射的就是视觉,那么可能有一个进一步的解释。但同时我们又面临一个问题,“投射”到底是个什么性质的概念?
也许说到这里,大家也都被这个光学物理的话题弄得一头雾水。也许有人说,去查查现在关于这个问题最先进的科研成果不就知道了,也许约翰的问题只是个假问题。如果是假问题,那么等约翰有朝一日充分弄懂了视觉的光学、神经生理学与心理学,他将不再为我们为什么不能看见双像而感到困惑了。
可是,我们知道,对我们成人而言,这都是一个难以实现的学术境界,何况儿童?再假设,如果有一天约翰针对弄懂了曾经困惑的这个光学问题,他可能又想知道为什么会一度错误地认为那是个真正的问题,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愚蠢地想要看到两个爸爸?
生命总是充满困惑,对儿童和成人都一样,这些困惑,正是哲学思维的起点。在哲学史上,试图说出自己一度感到困惑的问题实际上不过是个假问题,这本身常常是一桩艰难的哲学上的工作,也是思维逐渐严密和清晰的成长过程,是钻研和怀疑精神的提高过程。这就是哲学的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