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在朋友的QQ看到她的“亲密照”:对她妈妈又搂又抱,又亲又吻,妈妈一脸幸福。朋友真是窝心小棉袄,把妈妈哄得暖乎乎的。
这比那些大晒香奈儿、迪奥、LV更令人感动。也比那些粘在一起的艳照耐看。
没有爱情“晒”,还好,亲情从来不曾远离。
我的脑海重叠出妈妈的样子,我有多久没和妈妈照过相?陪她吃顿饭?陪她去旅行?从来就没在行程表上排写过。
我更没想过成家立室有了自己的家后,妈妈的家呢?
孟婆汤还没喝,我却忘了来时的路。
小时候,父母给了我们一个家,不管温暖与否,不管健全与否,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家。
后来,外出读书与工作,每到节日,放假时候,想家的滋味就像喝了一壶思念的酒,强烈涌上心头,回家,我不要在他乡,才不管要多少路费,多长时间。
与其说是对家的惦念,不如说是对父母的眷恋。那个老房子,住着日渐老去的两个亲人,时刻牵扯自己全身的神经。特别是遇到不顺心的事,以及逢年过节的时候。
小时候有一次做错事,给爸爸狠狠的修理了一顿,心中那个恨啊,“这不是我的家,我一定要离开这个家,自己建造的才是自己的家。”
我强烈的要离开的时候,从没想过,妈妈的家,又该是哪里?哪个家才是她的家?
她的第一个家,是父母建立的家,她是那个家的其中一员。那个年代不计划生育随便生,她有好多兄弟姐妹。她注定是普通的一员,不可能成为掌上明珠,只能是主力劳动成员。
她有开心或忧虑的童年,也有枯坐呆望窗外憧憬爱情的青年,后来嫁给了父亲,这个该是她最有成就最有代表意义的家。然后,随着四个子女离开小村庄,飞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中年的家,欢声笑语逐渐消失,除了过年的时候,在企盼的眼神与匆匆赶赴的脚步相逢的刹那,家似乎又增添了足够的能量再度光亮。
而后来,子女都在外成家,这个家渐渐老去,成了孩子们的老家。他们无暇顾及,甚至年节也不再回来,他们有更亲的亲戚要走。老亲戚只能让它呆在乡下老去,像灶前挂着的腌肉。
爸妈要相聚只能是他们拖着年迈的脚步,走出老家,带着他们种的番薯芋头咸菜去看望儿女。
大姐生了小孩,需要人照顾,母亲来到大姐的家,大姐的家就成了她的家,住了下来照顾外孙的起居饮食。父亲在乡下守着老家,过着天各一方的生活。他们从来没在我们面前秀过恩爱,不要说牵手拥抱,连亲热的话也不曾说过,但他们就这样生活了几十年。
后来,女儿出世了,母亲又来到我的家,以我的家为家,照看小孩。在女儿三岁的时候,父亲在乡下去世,四姐弟从外地赶回来聚在一起,为失去父亲痛哭。这是在母亲和父亲建造的家最后一次完整相聚,却是生离死别。
而母亲,从娘家到夫家,却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惨烈场景,用眼泪送别至爱亲人。
2009年三弟也做爸爸了,母亲又到了三弟的家。小弟结婚后,她又搬去和小弟一起住。
小区后面有一块好大的山地,地产商还没动工,那些下岗的没下岗的阿姨大婶们都拿起锄头去开垦。母亲也加入抢地盘的队伍,占到了两平米的地,种上瓜菜,隔三差五就打电话来,“菜长大了,回来拿些回去吃吧。” 语气兴奋得像年终获奖的企业家。
我总是以忙为理由拒绝,电话那头一下子就洩了气。
每到年尾,她就问今年回家过年吗?年初八是元宵,所有人都回去,你已经好多年没回了。
我含糊的说妈,我也想回,可是我要加班呢。每年过年就是最忙的时候,明年我提前请假吧。让新年继续叠加吧,我一点回去的欲望也没有。
这两年她不再提回家过年了,可是总爱说我们小时候在家过年的事。我们当笑话一样听,随意打断她的回忆。
家,她好像有很多,但我知道,其实只有一个,占据她心底最大的地方,在并不遥远的小村庄。她很想回,但她只是信封,儿女们是邮票,没有贴上他们,她却回不去。如今,她把它隐藏得更深,那里,只有她的记忆能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