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应该是给活着的人一种错觉,烧给亲人的话,是在慢慢抚平内心的伤痛;烧给不认识的先人的或者神仙的话,是祈求获得祝福,换成另一种说法就是获得正向的心理暗示。
这里我想说一下我的亲身经历,我的奶奶在19年的下半年去世了。当时我是真的难以接受,把遗体运到农村老家祠堂大厅里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呆的。
接下来是整个葬礼的流程,由于父亲身体有恙,我作为长孙,这个时候是没有空悲伤的。我得先给乡里亲人报丧,然后把大家聚集到祠堂大厅里,负责葬礼流程的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有个大叔叫我拿着一些硬币,到附近的河里面去装一点水,我听着他念念有词,然后把硬币抛到河里去,原来这个水是最后给奶奶擦脸用的,这个过程叫“买水”。
这时候奶奶还没有入棺,给奶奶擦脸的时候,我再一次绷不住了,噙着眼泪哭了出来。擦完脸以后,根据先生的指示,我给奶奶换好了寿衣,众人再把奶奶放到棺材里,奶奶的头下面枕着老家房顶的瓦片,瓦片上面又有一沓厚厚的纸钱,我不明白这些仪式的寓意,但是看着奶奶换好寿衣后,躺在棺材里面,面容祥和,像睡着了一样,恍惚间,我觉得奶奶并没有离开我。
奶奶入棺后,接下来就是一通的鼓乐,到下午表叔他们代表奶奶的娘家人就过来了,按习俗我们家得跪,表叔们再把咱扶起来。其他的亲人们也陆续过来了,这时候我看着这些人来人往的宾客,不合时宜地心里升起的一丝暖意,原来还有那么多人会来看奶奶,心里的悲伤又减轻了一点。
到了晚上,我们一家人是不能睡觉的,必须得守在棺木旁边,烧纸钱烧到天亮。这时候突然来了一只大蚂蚱,停在了奶奶的棺木上,我听过很多人有这种经历,说亲人去世后会变成昆虫的形态回到自己的身边,当时我觉得很可笑,相当荒唐。但是在那一刻,我非常笃定的认为,这只蚂蚱就是奶奶,她是回来跟我们告别了,我居然对着一只蚂蚱又一次哭了起来。
凌晨准备出山,奶奶需要盖棺了。一通鼓乐和法事后,我在先生的指示下敲了敲棺木上的封棺钉,仪式算是完成。在敲钉之前,盖棺的时候,我瞥了一眼躺在里面的奶奶,依旧睡得很安详,我知道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看奶奶了,可是我却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难过,我好像慢慢接受了奶奶已经离开的事实。
众人忙前忙后,这时候我接替了身体抱恙的父亲,作为长孙的身份,捧着奶奶的牌位,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就在此时,在这最后的时刻,内心巨大的悲伤奔涌而出,一路上我都撕心裂肺的呼号着奶奶,完全出乎意料的,在我以为我自己已经接受奶奶离开的时候,悲伤的情绪会达到极点,这也是最后的情绪宣泄。
一切安排妥当后,回到家中,困意袭来,沉沉睡去……吃完头七的最后一顿饭,送别亲人整个流程算是完成。接下来的一年里,我还会在想起奶奶,梦见奶奶的时候心里难过。
一年后妈妈去参与了一项更迷信的活动,我们这叫“上童”,据说可以跟亡灵沟通,在得知奶奶在另一个世界很好,还让我们清明的时候给她烧驱风油,拐杖,短衬衫,我内心是安慰的。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当然明白这多半可能是神婆胡诌的,到这时候我是信还是不信呢?我选择相信,我选择抛下所有我受过的教育去相信这种荒唐的事情,因为只有这样,奶奶才一直没有离开我们。
所以说烧纸是迷信,不错。迷的是“我宁愿相信”,我宁愿相信最亲的人以另外一种形式依然生活在我的身边,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我依然会遵从他们的教诲,约束自己的言行,因为“举头三尺有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