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理心

      在校车事故的情景演练中,我一般会挑选一位女学员来开始演练,而且,通常会从这样一个问题开始:

      我发现,遇难幼儿的家长都痛不欲生,不知道您怎么想?

      记者采访新闻,一般是从获知基本事实的五个“W”开始的,为什么我要从家长“痛不欲生”开始呢?事实上,我就是在考验学员是否会讲感情。对此,有的学员会回答说:“作为一位出事县的常务副县长,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向遇难幼儿表示哀悼,向家长表示慰问。”还有学员会说:“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感到很痛心。”

      这些回答都算是不错的,但点评的时候我会问学员:在一个五个孩子被夺去生命的恶性事故中,当一位女副县长出现在记者面前时,你能想到的人类情感是什么?

      “母亲”!学员们一定会给出异口同声的答复。接下来,我通常会这样点评:

      是的,在有人员伤亡尤其是死亡的恶性事故中,政府官员在面对媒体时,表达感情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必须的,如何表达呢?当你说“作为一位出事县的常务副县长,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向遇难幼儿表示哀悼,向家长表示慰问”时,我是不会有太大情感反应的,因为这就像是在公事公办,当你说“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感到很痛心”时,我会觉得不错,确实表达了感情,但感受还是不那么深刻,但是,如果你这样说:“我也是一位母亲,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感到很痛心”,就会激起我的心理共鸣,产生强烈的情感体验。

      在过去很长的时间里,政府的管理是相对比较粗放的,带有较强的强制色彩,但随着社会的发展、随着人们权利意识的增强,随着互联网技术提供了公众表达的可能性,今天的政府官员,一定要学会讲感情,而讲感情的关键,在于有没有同理心。所谓同理心,就是指如同对方那样去感受和经验对方的处境,就是换位思考,将心比心,就是感同身受,设身处地。怎么来理解同理心呢?我曾经和两位官员探讨过同一个问题,他们给出的结论不太一样,现在我讲给大家,大家来对比一下,看看哪一段更能打动人心。

      一次,我问某市公安局局长:

      “作为公安局长,你们经常会出现在各种事故现场,当看到现场的尸体等时,你会不会感到害怕?”

      “不怕啊!”这位局长回答说:

      “怎么会呢?好可怕的,你怎么就不怕呢?”

      “这就是我的工作,我必须把它做好。”

      另一次,我问山西省政府副秘书长、应急办主任刘德政:

      “作为应急办主任,你经常会出现在各种事故现场,当看到现场的尸体等时,你会不会感到害怕?”

      “不怕啊!”刘秘书长回答说:

      “怎么会呢?好可怕的,你怎么就不怕呢?”

      “我自己是矿工出身,之后做了安全生产处处长,省安监局副局长,省政府副秘书长,确实经常会遇到各种安全生产事故,但每一次到现场去,我都会专门到事发现场看一看,和在事故中遇难的弟兄们告个别!”

      同一个问题,不同的答案,大家觉得哪一个更加动人心弦呢?

      毋庸置疑,显而易见。1959年,英国BBC采访罗素,请罗素针对思想和道德说两句话,作为留给年轻人的财富。没想到罗素老先生的回答是,“关于思想我只想说一句话,你先要确定什么才是真正的事实。”他又说,“关于道德我也只想说一句话,恨是愚蠢的,爱才是聪明的。”

      职业态度本身很难得,但人非草本,孰能无情?与之相比,“和弟兄们告个别”,却具有催人泪下的力量,在情感交流中起到了加深理解,增进感情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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