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老赵是在一次聚会上,他一个人坐在角落低头玩手机,偶尔抬头听一下大家谈论的话题。我递过去一根烟,他伸手接过,尴尬的挠挠头问我要火,烟点燃第一口他就呛的咳个不停。我诧异的问他是不是不会抽,他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老赵个子不高,乱糟糟的头发,平时就算不看手机也低着头,总穿松松垮垮的运动裤,走起路来发出嘶嘶的声响。后来我试图说服他买一条不那么运动的裤子,他又红着脸挠挠头表示这是一个没法改变的习惯。之后的聚会老赵成了常客,他依旧坐在他钟爱的角落里,不过他不再摆弄手机,而是聚精会神的听我们扯淡,偶尔还会配合情境干笑两声。
这天老赵一反常态的没有坐在角落,他在我边上几次欲言又止,活像个扭扭捏捏的小媳妇,最后在我的诱导之下他终于坦白了。老赵看上了一个女孩,那女孩大家都认识,但大家都认为跟老赵相配的应该是那种老老实实,少言寡语的女孩,于是劝他多大池子养多大鱼,外行人去招惹一匹野马只会被蹬的遍体鳞伤。但老赵不信邪,那我们只好用另一种方法让他早点放弃。老赵听从我们的建议折了520只纸鹤放在一个心形的大曲奇罐头里,这个罐头是他花了不少心思从几个罐头里挑出来的。在我们眼里这是一次董存瑞炸碉堡式的表白,当然老赵不这么认为,他一改往日腼腆的性格,520只纸鹤给了他谈判的资本,他拿着罐头守在那姑娘的必经之路上像个等待受降的将军。老赵怎么都没想到那姑娘会面无表情的直接把罐头还给他,罐头落在地上咣当一声,终于把老赵的美梦惊醒了,五颜六色的千纸鹤撒了一地,老赵慢慢蹲下身一把一把捡起来塞回罐头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老赵都没有联系我们,可能他觉得那件事让他特别没有面子,也可能是他觉得是我们在拿他的终身幸福作乐。
我终于又碰到了老赵,那天风很大,他逆着风在路上走着,两手插袋,黑色的运动裤像套在两根竹竿子上。我邀他来到了江边的堤坝,老赵问我要了一根烟,一手遮着风熟练的点上,他告诉我下周他就要去当兵保卫国家了,然后就一直默默看着浑黄的江水。回家后我告诉了好些人老赵要去当兵的消息,但都是反应平平,临走那天除去老赵的家人只有我一个去送行的。老赵的母亲是个干瘦的中年女人,家人都好像厌倦了她的唠叨,此刻我成了她最好的诉说对象:XX脾气太倔了,又不懂人情世故,去了外面我怕他被欺负,我的话他不听,你是他朋友,你帮我教教他。老赵剃短了头发,穿着大自己一号的军装排队等待上车,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没穿运动裤。车子开动前我从窗口塞了一袋子零食进去,老赵挠挠头笑着说不用不用,然后突然就哭了,他把帽檐压下来抖着肩膀哭的像个傻B。车开动了,载着老赵去了他从没去过的地方。
我走过街边的玻璃橱窗,看到昏黄的路灯映照下自己的样子,蓬乱的头发,怯懦的眼神,惊慌失措的低下头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