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诚所至，金石为开2
金诚比金石大三岁。在语文老师第一次讲到“不食人间烟火”多用来形容女孩子的时候，我脑子里跳出来的居然是金石的哥哥金诚。
不像金石那样虎头虎脑，金诚瘦瘦高高，白白净净，眉清目秀，鼻梁上挂着一幅细框的眼镜，沉默寡言，动作缓慢，脸上总有一种欲说还休的神情，说不出话来的忧郁和含蓄。
金诚的成绩一直很好，小升初就被免费保送到了青城一中，青城最好的中学。金诚的父母都是小学文化水平，不出意外，他们会在西河镇镇里开一辈子的超市。他们把自己当年无书可读的缺失和对未来的期待，全都寄托在了金诚的身上。他们对三天两头惹是生非请家长的金石已经无望。
忙的时候，金诚在中间的小餐馆帮爷爷奶奶端面条、收拾餐桌。
他家的面条绍子里面有碎的煎鸡蛋，非常好吃。有时候嘴馋，妈妈会带我去吃上一碗。中午客多，金诚把一碗碗油汤油水满溢的面条稳稳地放到客人面前，最后端到我们的时候，他的手上还是干干净净，不沾上一点油水或者葱花。
金诚爸妈去进货没人看店的时候，他就坐在超市门口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有人来买东西他才抬起头来，挤出一句生硬的话问“买点什么？”
我帮妈妈买盐、酱醋的时候，能遇到金诚，我会很开心。只要叫他一声“金诚哥哥”他就会把我要买的东西规整地装进塑料袋，再从罐子里抓出一颗泡泡糖递给我，“一一，吃糖。”
那时候，比起金石，我更愿意管金诚叫哥哥。
金石每天不是在学校就是在超市，而金诚很多时候从学校放学会直接上楼。不久就能听到顶楼上传来若有若无的琴声。金家爸妈舍得花钱，四岁开始就送金诚去学小提琴，天分极高而且他似乎也很喜欢这个乐器，练琴从来不用人督促，13岁就过了10级。到了金石的时候，情况完全不同，每周一次的琴课是金石的噩梦，开始的时候觉得好奇好玩儿，没过多久他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不去上课，金石爸妈说也说打也打，后来也就懒得赶鸭子上架了。
有时候吃完晚饭，妈妈会带我溜溜弯儿，路过金石家超市的时候，金石奶奶会留我们在他家的小餐馆里坐一会儿。正好碰上金诚的练琴时间。
那时候什么都不懂，每每坐下来听会儿金诚的琴声，居然会想起刚买的冰棍掉就进了臭水沟里的那种心碎。说不出的难受，就想上楼去看看金诚是不是哭着拉的琴？因为电视上那种眉飞色舞的人拉出来的曲子，一般只会让我想起外婆家的石榴和会打滚儿的猫咪。
金家的超市、街道人声喧哗，满是世俗的烟火气，可是金诚的琴声干净清澈，灵动里带着自赏的脱俗。
乡镇里没有人听得懂他博奥的古典音乐。
偶尔来超市买东西的人听到琴声会说：“金老板，日子过得滋润啊，小生意做着，小曲儿听着，你这放歌听怎么不把声音调大点儿啊？”
金诚少言寡语，我猜他是把难言的秘密都藏在了琴声里，所以他的琴声才这样难懂。
金石顽劣、躁动、不学无术，金诚聪颖、沉稳、品学兼优。
一切都自然而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