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无常又有常---读路遥先生的《人生》有怀

    “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仅要的却常常只有几步。”

    已经忘记什么时候买的路遥先生的这本书了,能买来可能也是单纯为了凑单包邮什么的,近来闲来无事才真正有耐心翻开这边小书来看。全书不长,不紧不慢两天的功夫就看完了。比起路遥先生其他的大作,反而这本小书让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心绪,久久难以释怀,借此机会一叙。

    书中讲的是一位从西北边远农村出来的年轻人高加林的故事,没有波澜壮阔的历史铺垫,也没有惊心动魄的爱恨情仇,仅仅讲的是一个普通人在不同生活境遇下的彷徨、矛盾、犹豫和抉择。在村书记高明楼的暗箱操作下,高中毕业回村的高加林不得不放弃继续担任村民办教师的机会,与村里的人一起干起了田地里的苦差事。对这种不公正的待遇,高加林充满了愤懑和怨恨,但又无力对抗,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能的人”。在苦闷的时刻,他与充满热情又单纯可爱的农村女孩巧珍恋爱了,在压抑且漫无边际的乡下生活里,巧珍带给了他暂时的宽慰和解脱。是的,“当爱情在一个年轻人身上第一次苏醒以后,它会转变为一种巨大的力量。甚至是完全对生活失去信心的人,热烈的爱情也可能会使得他的精神重新闪闪发光”。

    本以为未来的生命都会在者黄土地上与巧珍生儿育女、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但人的命运也许不是被时代,而是各种机缘巧合推动着前进,当初让高加林失去教师职位,给了他当头一棒的人又恰恰将他“推到了生活的顺风船上”,因其叔父调职回到当地的缘故,马占胜为高加林在县城里谋得了一个通讯记者的职位。 一下子回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城市生活,让自己的才能和抱负有了施展的天地,高加林可谓是过上了顺风顺水的生活,不用干又脏又累的劳动又能如期拿到还不错的薪水,生活开始好转,“在一个万人左右的山区县城里,具备这样多种才嫩南瓜而又长得潇洒的年轻人并不多见——他被大家宠爱是正常的”。这时候的高加林尽管内心充满了骄傲和自豪,但是他也会偶尔对自己进行深刻的反省,警告自己不能过于猖狂而顾此失彼。

    接受了新思想和新教育的高加林,内心处不免对农村生活和文化充满了矛盾的心情,他明白自己出生在这黄土地上,但也深深地想要摆脱附在这上面的愚昧和落后,但唯独没有觉知的是黄土地上的最伟大的,纯真和包容。此时,黄亚萍,这个受过良好教育、有着宽广眼界的南方姑娘在走进了高加林的生活,他不自觉地被她深深吸引了,他觉得跟黄亚萍在一起的时候仿佛自己已经摆脱了农村人的境地,觉得自己的未来存在着无限地的可能。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他再也无法沉下心来感受巧珍给他的炽热而淳朴的爱了,反而看到的是巨大的认知差距与不和。但黄亚萍的表白和计划才是真正的导火索,黄亚萍对高加林承诺,自己可以和克南分手,然后让她父亲托人给高加林在南京谋得一个职位,两个人一起远走高飞,真正过上大城市的生活。

    听了这些话的高加林,更坚定了和和巧珍分手的决心,即使心底面临着严重的道德谴责,他依旧坚决地离开了巧珍,投入了黄亚萍的怀抱,期待着想象着自己可以真正过上大城市的生活。而黄亚萍,尽管深深爱着高加林,但从来未曾接受他农民的身份。对高加林彻底失望的巧珍,终于嫁给了同村的马栓,而高加林也终于仿佛真的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比起高加林,巧珍作为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女孩自有自己的一套生活哲学,她告诉自己的妹妹“生活要向前看。生活总是这样,不可能处处都叫人满意,但是我们还是要热情的生活下去,人活一生,值得爱的东西很多,不要因为一方面不满意,就灰心“。借着巧珍的口,路遥先生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并非所有人都会忍气吞声,有一部分人永远不愿意自己承受失败和困厄,想着法子也要叫别人不好过。虽然黄亚萍的相好克南是个实诚人,自己忍下了折扣窝囊气,但克南的母亲却不是一个善茬,她向县里写信举报了高加林走后门的事情。在那样一个对个人道德标准要求极高的年代,这种名目张胆的,以权谋私行为自然没什么好果子吃,高加林很快就被开除了,不得不再次回到乡下种田。这一记重拳重重地落在了高加林的身上,他即将从一个城市人再”沦落“为农村人了。而此时的黄亚萍的痛苦则是另一种矛盾,她爱着高加林,但是她不想成为农民,更觉得自己没有一辈子跟着高加林吃苦的决心,所以她才会痛苦不堪,“生活对于她这样的人总是无情的。如果她不确立和坚定自己的生活原则,生活就会不断地给她提出这样严峻的问题,让她选择。”

    重新回到农村的高加林,以为自己即将面临的是尖酸的刻薄和嘲讽,没有想到在最落魄的当下,村子里的人反而给了他最大的鼓励和安慰。他羞愧不已,同时也怀恋着巧珍,他问自己“是生活开了他一个玩笑,还是他开了生活一个玩笑?”,不得而知。说到底如今的下场都是自己造成的,为了内心的虚荣和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放弃了生活的原则,即使躲过了生活的这一次惩罚,他也终将会自我毁灭。

    “现实是不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谁要是离开自己的现实,就等于要离开地球。一个人应当要有理想,甚至应该有幻想,但他千万不能抛开现实生活,去盲目追求实际上还不能得到的东西。尤其是对于刚踏入生活道路的年轻人来说,这应该是一个重要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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