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姹灵被关在女国地牢的第十六号囚室，她听来往的狱卒说起过，这间牢房就是当年七公主五十绫芸荟丧命的监房。这间牢房湿冷得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七公主的魂魄被困在此处久久不能超生的原因，苏姹灵一直感觉浑身发冷，难以抑制地颤抖。她只好蹲在墙角，用双臂抱紧了自己。

    她看到了地上的暗黑色血痕，不知道是七公主的，还是以前哪个可怜的犯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想到这苦笑了一下。这可怜又可恨之人，又何尝不是自己。她当了这么久的细作，帮圣朝灭了包括雪域国在内的几个邻国，如今被关在这阴冷的牢房里，孤独凄凉，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不过，荻王并没有提起过细作的事情。她发怒的缘由全都是因为她和岳衡的恋情。她不知道岳衡在出征雪域国时已经有了妻子，她只是仰慕他，喜欢他，又自然而然地在三年的征战中与他相知相恋。如此想来，这荻王也实在是可怜之人。“只不过她所提的折磨和病痛，到底是指的什么呢？”苏姹灵想不出荻王当时在岳家收到了什么样的不公正待遇，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受到那些待遇。不过恐怕，她今生难以知晓了。

    “苏小姐。”一个穿着白色铠甲的女将从远处走来，苏姹灵定睛一看，发现是“储宁凤钗”左柠。她一挥手，旁边的小狱卒便毕恭毕敬地打开了牢房的大门。左柠背着手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把长鞭。“在这阴冷的牢房里，怕是委屈了每日自由自在的苏戏伶了吧。”

    “左将军说笑了，苏姹灵只是个燕雀，在牢房和在外面，自由都是奢望，又有什么不同之处呢。”苏姹灵站起身来。

    “哈哈，苏小姐倒是看得开，想必也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了吧。”左柠把鞭子从身后拿出来，慢慢放在桌子上。“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咱们也没什么不能聊的了。说吧，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女国当细作的？”

    “三年前，我从双凤坡借道入境，加入了一个边陲小城的戏班。从那时开始，我就一直在勘测女国的地形，城防，只不过这女国环境实在复杂，三年来我也没有掌握什么全面的情报。时至今日，也没有什么完全的收获可以被圣朝利用，实在是失败得很。”苏姹灵准备最后一搏。她知道，既然荻王的怒火已经被完全勾了出来，怕是她已经难以活命了。在如此非常时期，她只有尽自己所能保护下情报，并伺机最后布一次局，让女国内部再生嫌隙。这是她最后能做的事情了。只是今生再见不到岳衡。倘若有来世，只盼再续前缘。

    “苏小姐，我和龙惋不一样，她只知道你苏姹灵是细作，而不知其二。荻王之所以要杀你，完全是因为你与岳衡的奸情！”左柠把脸伸过来，眼神里充满了戏谑。

    “奸情？我当时并不知岳衡有妻子！何来奸情！岳衡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温柔体贴，武艺高强，是世间女子之向往。我苏姹灵与他真心相爱，何罪之有！荻王要因此杀我，怕只是泄自己的私愤，必将为世人所不齿！”苏姹灵昂着头毫无惧色，她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她和岳衡的爱。

    “哈哈哈，荻王为世人不齿？我左柠倒想替荻王多问一句，你一个插足荻王夫妻间感情的风流婊子，就为世人所齿了！”左柠此时咬牙切齿，仿佛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一样。“荻王陛下在受难之际，承蒙岳将军搭救，二人情投意合，喜结良缘。荻王原想放弃女国的公主之位，奉上自己的青春年华，在乡野间相夫教子，以报岳将军之恩情。可你这个游走在国域之间的下流细作，凭借着自己的狐媚与荻王的夫君在军中苟且，居然还敢大言不惭说真心相爱！你也不怕这育灵树吃了你，剥了你，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哼！左柠，你少给你家主子鸣不平，别以为我不知道，女国例法，国之女子与男人私通，诛灭九族！你家荻王身为一国之主竟带头违反，怕不也只是个水性杨花，矫揉造作之辈而已！要我看来，她五十绫芸荻根本不配女国凤主之位，只是个篡国乱政的贼女罢了！”

    “你！休要胡言！”左柠气的发抖，一把抄起桌上的鞭子向苏姹灵抽去，苏姹灵躲避不及，被那木棍粗的鞭子抽离了地面，狠狠地撞到铁栏上。她强撑着站起来，竟又开始大笑。

    “哈哈哈！这百凤女国不过尔尔，女王女将均是感情用事的无能之辈，即使没有我的情报，我圣朝铁骑也可轻而易举地把这女国踏平！哈哈哈！”

    “妖言惑众！找死！”左柠又一鞭抽过去，苏姹灵只感觉体内的脏器都被抽碎了，吐出一大口血来。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你，如若你老实回答，本凤钗可以给你个痛快，要不然，这一鞭鞭抽下去，你怕不是会血肉模糊，死相骇人！”左柠暂时收起了鞭子，走上前去，把趴在地上的苏姹灵一把拽起来，“我问你，你在这凤栖，有没有同党！”

    机会来了。苏姹灵笑了一下，嘴角不停地流着血。“左大人，我苏姹灵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求什么，只求能有个全然的死相。作为女人，就是死，也不能失了妆，花了颜不是？我只求左大人在苏姹灵死后，帮我最后整理一下仪容，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只要你老实交代同党，你的愿望我自可满足。”左柠答应下来。苏姹灵浅浅一笑，淡淡地说了声谢谢，在左柠耳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苏姹灵女国三年，唯有闺伴一人。唐樱左银坠赫连澄之妹，赫连清。”

    左柠听罢，皱了下眉，狐疑地看了看苏姹灵，却没有说出什么质疑之词来。她只是浅浅说了声永别，便用鞭子勒住了苏姹灵的脖子，闭上眼睛，直到她的身体不再挣扎扭动，失去了最后一丝气力。

    想必苏姹灵的脑子里，最后想的，也只是岳衡罢了。

    左柠放下了苏姹灵的尸身，愣着神看着她。她的表情并不狰狞，只是云淡风轻地面对着死亡。左柠轻轻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来。

    “苏戏伶，不是我左柠食言，实在是荻王有令，她让你死，都不许带着这魅惑了岳衡的容颜，怕是你这冰洁水灵的容貌，不能随你一同去地府了！”左柠说罢，将匕首挥向了苏姹灵的脸。

    “赫连清。”

    左柠深信不疑地记在了脑海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