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大部分人们开始进入了酣睡,虫子在草间不停地奏着欢歌,夜是它们的主场。那叮叮当当的声音时而还会响起——修车人忙碌了一天,依然没有停工。
不知何时起,修车人在楼下搭起了他的帐篷。反正自我回来,便见到了他这独具一格的帐篷,黑色的薄薄一片,四角扯起,带着镂空,阳光透过它,漏下斑斑点点。
之所以说这帐篷独具一格,是因为它恰好就搭在了老百姓的家门口,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电动车要修,因此这帐篷体现出了劳动人民强烈的挣钱机会意识。帐篷旁上放着辆三轮车,披着蛇皮袋,鲜明地写着大红字——“精修电动车”。
这场景让我想起了,洪水过去的第二天,便有人在街边没水的地方摆起了小摊,有卖西瓜、葡萄等各种水果的,有卖厨房用具的,甚至还有卖衣服的……让人看了有点哭笑不得,甚至有点苦中作乐的意味。我们还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已经着急赚钱了,仿佛洪水已经过去了似的。
所以,你看,“兵荒马乱”又如何?水灾又如何?永远挡不住老百姓强烈的求生不能啊。灾难一旦过去,只要给人以时间,就会慢慢恢复生机。人啊,有时就像植物一样,你不折腾,他就能体现出旺盛的生命力。
修车人是众多普通老百姓中的一个,初见时,他是正常的肤色,甚至有点白,如今浑身黝黑,一度以为换了个人。我想他在生活中一定是一个稳定、踏实的人,毕竟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底层年轻人愿意做着这样普通的工作,很多人向往的是城市的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等到了合适的年龄结婚,再继续依赖父母。
他在这里大概忙碌了有些时日了,周围的电动车却不见减少,因为总有新的电车等待他“妙手回春”。我把自己的电车推过去,他立马停下手里的活,认认真真将电车检查了一下,抬头跟我说,是电瓶和控制器坏了,我这才发现他年龄可能比我还小。
“放心!小老妹,今天就给你搞定!”他微笑着说。
“这么快吗?我不急,你可以慢慢修。”
“可以,车放我这,你就放心吧!保证修得让你满意!”
然后他把车放到了旁边,我朝帐篷里瞟了一眼,发现帐篷的那头还放着一个竹床,竟然有个小男孩在上面玩耍,在他对面是满是淤泥的车库。这是他的孩子吧,可能没人照顾,所以才带在了身边。
大人带着小孩摆摊,记忆里常有这样的场景:冬日的夜晚,煎饼果子摊旁,婴儿躺在小推车里,家人用粉色羽绒服将其裹得暖暖和和的;夕阳下,小街麻辣烫摊主的孩子,正在写着作业,周身是热气腾腾的雾气和香气;地下一层的市场中,卖肉的店家,忙着清理坏掉的肉和各种篮子,旁边不时有苍蝇的光顾,店家的小孩就坐在凳子上,吸着碎冰冰。
父母是怎样的人,可能就决定了孩子将在怎样的环境中成长,无好坏之分,人与人之间总有不同,但孩子早早见到了生活的辛劳,也可以说是一种遗憾吧。
车很快修好了,已经告诉他不是急需了,但没想到他还是在短时间内修好了。过去取才发现,之前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电车,已经被他里里外外擦干净了,脚蹬掉了一个,他也帮我装上了。
原以为修理费一定不会少,没想到他说一共320,电池装了最好的,让我检查一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之前了解了下修理费的行情,发现他并没有随便开价,反而非常诚实,这不得不让我讶异于他的认真、负责和诚信了。
我的身边从来不乏修车人类似的人物,毕竟亲属中不乏农民、底层个体户、农民工。而他们身上无疑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坚忍和勤劳,面对任何灾难都能从容度过。
想起了水灾那阵,那些蹲在小店地上给手机充电的农民工,他们的工地、宿舍被淹了,每天只有矿泉水和方便面,但依然能聚在简陋之地,说说笑笑。而我住在自己家,有吃有喝,却每天烦躁不已。当时并不能理解,现在想来,大概只有历经辛劳和困苦,才能练就如此从容的心态和淳朴的生活态度,心疼他们却又敬佩他们。
修车人每天从清晨六点忙到凌晨一两点,他本可以不用如此赶进度,如此劳累,比起工作他更应该关注自己的健康。但对于他来说,能够抓住有限的机会挣钱,一时累点、苦点,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