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换,到头来输赢又何妨。”
说实话,94版倚天屠龙记里的金曲甚多,或豪情洒脱,或缠绵感伤,风格不一而足,但却首首都是精品。《随遇而安》写尽红尘滚滚,万丈豪情,《刀剑如梦》诉尽恩怨情仇,生死成空,《爱江山更爱美人》则是柔情万千,但我却对表现世事无常的《俩俩相望》情有独钟。
这首歌的前奏颇具异域风范,很能让人联想到中亚地区的某种弹拨乐器,陡然旋律一转,却变得感伤起来。这首歌是辛晓琪演唱的,她的歌听得不多,印象最为深刻的是缠绵入骨的《人生如此》,这一首《俩俩相望》则更有洗尽风华之感。两首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她驾驭得刚刚好。
一直觉得电视剧的主题曲甚至插曲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一首好的歌曲总是能引发人们无限的感慨和联想,让主题更加深刻、动人。
这首歌在电视中一共出现了三次,看起来似乎是为小昭量身定制的。从她跟张无忌的最初相识,到两个人命运的转折点,直至黯然离去。小昭退场之后,这首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曲调简单,却又哀婉感伤,像极了小昭的爱情。但词作确并不局限于爱情,而是唱出了人生无常的失意和感慨。
此曲第一次出现在小昭和张无忌被困光明顶密道的时候,两个人面对前路一筹莫展,小昭说:“张公子,我给你唱首歌吧。”然后就出现了这首《俩俩相望》。这个时候两个人才相识不久,张无忌还不是那个闻名天下的明教教主,只是一个灰尘扑扑、整日隐姓埋名的普通少年。而小昭则是来历不明的神秘少女,她知道明教的密道,她懂得波斯文,她潜上光明顶是为了偷取乾坤大挪移心法。两个人的相识太简单,小昭的爱情来得也太简单。张无忌一句简单的“我相信你不是奸细”,就成功俘获了一个善良妹子的心。“来如流水逝如风,何处来兮何所终,”用这句话来概括小昭的爱情正好,简单纯粹,不求回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世人都说看透世事的人分两种,一种是懵懂孩童式的看透,另一种是历经沧桑、洗尽浮尘之后的看透。后一种才是真正的通透和超脱。此时这个唱着“日与月互消长,富与贵难久长”的少女还是懵懂单纯的,但这样的词曲,已经开始让人隐隐不安了。
第二次出现这首曲子,是在去冰火岛的路上。三人同行,张无忌的身边多了郡主。小昭看起来还是笑语盈盈,但看着张赵二人相谈甚欢,内心里有隐隐的小失落和不开心,的确是小女生的心态。趁着张无忌不在,她大胆了一次。她问赵敏:“你很喜欢张大哥?”不是疑问,而是几近肯定。赵敏感叹道:“可惜我是蒙古人。”“就算你是汉人,张大哥也不会喜欢你。”不是咄咄逼人,而是无奈的感叹。就如同她一样,她对张公子那般好,也没有用。
此言一落,两人皆默默无声,暗自伤神。在爱情里,抛开身份地位,她们都是一样的。但这次的坦白却意外地让两个人打开了心结,放下了对对方的成见。张无忌回来看到两个人沉默不语,好奇地问怎么回事,两个人相视大笑。随即开始找话题闲聊,三个人闲聊之际,张无忌突然道:“小昭唱歌很好听的,反正现在闲来无事,不如让她唱一曲。”赵敏拍掌叫好,小昭推辞了一番,便大方地唱起来了。这里已经快到众人命运的转折点了。让张赵二人一起听到这首曲子,大概也是导演有意为之。就如同《笑傲江湖》里面,那首冠绝当世的笑傲江湖曲,是曲洋二人凝聚毕生心血而成,电视里安排任盈盈和令狐冲一起听到这首曲子,不正是为二人最终的归隐作了一个小小的暗示么?
命运之轮已经开始缓缓转动了,它像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把他们带离了原本的轨道。赵敏,张无忌,小昭,他们都是无奈地承受命运,而周芷若抢刀夺剑,获得武功秘笈,看似操控命运,但焉知这不是对命运的变相臣服呢?所有人都不在是从前的自己了。正如曲中所说,天地变化,日月消长,人世浮沉,又有谁能够参透个中变化?
最后一次出现,恰是离别之际。小昭为了救母,也为了救大家,甘愿远赴波斯,终身不履中土。直到此刻,张无忌才隐隐明白身边这个小丫头对自己的情谊,她从来不说,但总会细心地为他打点一切琐事,望向他的时候,是自己从未察觉到的爱意。可惜,他对小昭只有怜,没有爱,纵然有千般不舍,也只能随她而去,毕竟这是小昭自己的选择。小昭临走之际,他流着泪道:“小昭,你能再为我唱一次歌么?”小昭含泪点头,熟悉的音乐响起,这一次,是真的要分别了。
“拈朵微笑的花
想一番人世变换
到头来 输赢有何妨
日与月互消长
富与贵难久长
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
眉间放一字宽
看一段人间风光
谁不是 把悲喜在尝
海连天走不完
恩怨难计算
昨日非今日该忘
浪滔滔 人渺渺 青春鸟 飞去了
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
风潇潇 人渺渺 快意刀 山中草
必须值得一提的是,这首词写得极好,可以说从另一个角度解读了《倚天屠龙记》。富贵、悲喜、恩怨、时光,这些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小昭的离去就像一个分水岭,在此之后的所有人都不再是从前的模样,郡主为了爱情跟自己的死对头走到一起,武功盖世的教主选择隐居世外,温柔善良的周姑娘会变得狠毒乖戾,最后皈依佛门,才智过人、武功超群的杨左使遭人暗算,中毒身亡,而武功低微、工于心计的朱元璋却成了明教教主,这些焉知不是命运呢?只是到头来输赢又何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和追求,但求无愧于心罢了。无论生前如何风光,百年之后依然是一抔黄土。无论多么惊天的功绩,也不过是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人虽去,情犹在。不知道在往后的岁月里,张无忌还记不记得那个温柔善良的小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