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秋之殇

秋天总是令人怀念的。它来的悄然,去的无声。还没等到你去寻它,寒冬已经来临。在每一年的夏末,或者是冬初,我都在寻找秋天。它似乎一直都在,可我总像一个局外人,只是追逐到它的影踪,却从未和它并排而行。

久居城市里的人是明白的,要去品一场秋的盛宴,是一定要去郊外的。秋天不在林立的楼房中,也不在逼仄的巷子里,它不属于被拘谨的地方。天空一天天显出高远的样子,而终于还是不忍心,在城市中巴掌大的绿地中留下一点线索。你看,公园里那些有意栽种的银杏树开始显示出异样的色彩,有些在风里翻飞。有人穿着高跟鞋得得得走过去,弯下腰,哦,是这个季节了,我要去买秋天的新装。

临街的法国梧桐逐日显得稀落,青砖红瓦,即便是飞檐翘角的所在,也忍不住地孤单起来。雨落在南方也落在北国,带着湿气和冰凉的水从天而降。世界像是进入末日,那些阴霾的,冰冷的雨水占据了每一个角落,从前被阳光和蓝天眷顾的地方,如今,潮气和霉菌在暗暗生长。

相爱的人是极为讨厌这样的天气的,如针的寒气,想要穿透薄薄的衣裳。相亲的人在雨的间歇中安静地坐着,不知道明天是不是一个大太阳。相离的人,因为这薄情的雨这寒冷的秋意,顿时增添了无比的凄苦,这苦像雨一样无助,像雨一样铺天盖地。

这时,有一杯冒着热气的水,该有多好。如果是一条孤单的小巷,在雨中,不远的地方,有橘色的灯光亮着,该多好。

谁不会在秋天思念那亮堂堂的日光呢,谁不曾在离别后思念拥有的欢乐呢?我已经很久没有到秋的原野上去了,属于大自然的秋我甚至忘了它的长相。所以,当太阳重新出现在我们的头顶时,世界仿佛又活了过来。这么好的时光,怎能辜负,到田野上去,到秋天喜欢的地方去。

在小小的田间道路上,在耸立着整齐的树林里,在远远的山峰中,在穹庐似的苍穹下,太阳扯起起阿波罗的旗帜,神采奕奕地走向天际。青草不吝惜褪去绿色的衣装,迎着风摆动黄褐色的细腰沙沙作响。即便没有任何植被覆盖的地方,碎石和砂砾也闪着迷人的光亮。

我走向还在流淌的河水,在冬天到来之前,这里还是活的。小小的鱼吐着泡泡,游向更宽的所在。有人在河边垂钓,一旁扔着他脱下来的外套,没有任何垫子,随手挂在草梗上。在水中洼地,白鹭有时还会出现,只是停留了一会儿,很快就飞走了。铺满碎石的小路上,一棵褪去叶子的板栗树还挂着残破的蜘蛛网,石缝中那些烂掉的带刺的板栗像细小的羊粪,黑黑的,到处都是。

我觉得有些凉,原来前面是一片竹林。竹子长在半山腰,一年四季,它都是这个样子。从前我们看见竹子便想起熊猫,如今熊猫已经实现了人工繁殖,这片竹林或许有一天便可以养育出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来。这样想着,便不觉得阴凉。

薄暮在山涧中渐渐升起,树丫指向遥远的天际,那些晒红的果子竟也无人采摘。在盛夏之时,农人忙着收割庄稼,小路上都是掉下的麦穗。现在这条路旁开始有些青青的麦苗露头,不远处还有压弯了腰的稻子。听说,袁隆平又实验成功了,实现了在海水里种稻并研究出巨型稻子,长得比人高。那样的收割该是何等的情景。

南方的秋天总只在枝头红一点,不如北方的秋天来得干脆,从西伯利亚吹来的风可以一夜吹光所有的叶子。在北方的原野里,即便是艳阳天也让人裹紧外套。到南方去,感受温暖的海浪,呼吸满眼的翠绿,住在北方的人这样说道。到北方去,看漫山遍野,白桦林也毫不逊色,南方的人想着去感受北方秋的淋漓。

秋天呵,总让人看不够,也总不能对眼前感到餍足。你如果是膏红汁肥的螃蟹,定要有经年的姜末才能相配。你如果是十年藏窖的美酒,定要有比肩相伴的好友才不负浓浓的醉意。又或者你是一艘沧桑但又牢固的船,只有广阔壮澜的胸襟才能撑得起你鼓满的风帆。

对于秋天,人们有许多想象,有美景看不够,多遐思易伤感。天空愈亮,手中的画笔愈不知如何绘就一幅非凡的画面。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天,多想做个大事情。

我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玉兰树一点一点变黄,白云像群马一样在屋顶飞奔。就在昨天我还是一个孩子,我摇了摇这棵树,小树,你怎么不说话。现在,这棵树已盖过我的屋顶,终有一天我将蹒跚着从它跟前走过,它仍然是沉默的。一棵秋天里的树,活着,读懂了季节。这个时候我想写一份信,一封长长的信,给读书的你,给走路的你,给不服命运的你。

是时候了。夏天盛极一时。

把你的阴影置于日晷上,

让风吹过牧场。

让枝头最后的果实饱满;

再给两天南方的好天气,

催它们成熟,把

最后的甘甜压进浓酒。

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

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

在林荫路上不停地

徘徊,落叶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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