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知梧桐不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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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念儿觉得这雨打芭蕉的声音实在让人心头难过,可偏偏窗口的那位最是喜欢。每逢下雨便坐在那里,不曾动弹。也不知眼睛到底落在哪里,都是涣散的……

念儿是两年前被调到知桐院的,不止是她,整个知桐院的下人都是两年前新调来的。听说是之前在这儿伺候的下人都失踪了。就在皇上寿辰的那个夜晚,全部都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留下这院里的娘娘一个,也就是窗口的那位。

自从念儿来到这知桐院,就没见皇上来过这儿,甚至各宫娘娘也没有来走动过。仿佛所有人都已经忘了在皇宫的某一个角落里,有这么一所孤寂的知桐院的存在。

“念儿。”淡淡的声音打破了念儿沉思,念儿不懂为何从未见过这位娘娘笑过哭过,好似没有任何别的情感。

“是,娘娘,念儿在。”念儿还是急忙上前。

“这场秋雨过后,是要秋猎了吧!”

“是,宫里已经开始筹备了,就在下月十五。”

“御花园的梧桐现在应该很美吧!”

“啊?额…”

“陪我去走走吧。”没等念儿反应过来,眼前的一抹白已经起身从门外走去了,念儿只能赶着追上去。

御花园的边缘有一片梧桐树林,这个时候红黄绿三色混合,最是美丽。只是宫里的娘娘大多喜欢花,没有人喜欢梧桐树。自然这片树林也尤为幽静。

“再往上,再往上,把上面那支给我折下来。”

“是,贵妃娘娘。”

“啊…不行啊,贵妃娘娘,太高了。”

“废物,再往上一点儿就够着了。再往上。”

    一阵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想象中的幽静。念儿主仆二人就站在不远处看着那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围着那棵最高的梧桐树,树上的人哆哆嗦嗦的往上挪,树下的人气急败坏的喊叫着。

    “娘娘,那是宫里半年前新进宫的小主,是皇上跟九王爷微服出巡的时候带回来的。听说皇上只看了她一眼,便上前牵起了她带回来了。”念儿看自己的主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的女子,便解释,“听说她原是京郊马场的柳家小姐,一年前,柳家老爷夫人出行时遭遇不测。只留下这一个女儿柳小染支撑家业。”

    念儿看看远处的女子,继续说到:“不过,皇上对她也真是宠爱,仅半年时间,已经是贵妃了。而且……”

    “啊……”一声惨叫打破了念儿的叙述,只见树上的那个小太监脚一脚踩空,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念儿吓得捂住了眼睛,却迟迟未听见响声,偷偷从指缝看去,竟看见了自家娘娘站在小太监旁边,一手抓着他的衣领。顾不得去惊讶一向闷不作声的自家娘娘怎么有这么好的身手,紧赶着跑过去。

“你怎么回事儿?快看看本宫的梧桐树枝被压断了没?啊啊啊……这么一片林子这枝是最好的,竟然被你这个蠢奴才给弄坏了。来人呐,给本宫把这个狗东西拖下去打死。这可是皇上最喜欢的梧桐叶了。”

    “慢着。”

(二)

    “小染,怎么回事?怎么哭了?”许知默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爱得那么痛心的男人有一天会当着自己的面,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宽慰别的女人。

梁澈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许知默,一如既往的冷漠,再看看自己怀中哭的让人忍不住垂怜的柳小染。

“皇上,这个奴才弄坏了我折给你的梧桐枝,我想教训他一下,可是这个女人非拦着不让。她还,她还推我。”柳小染的眼睛快速的滑过皇上和许知默,眼神中有了一闪而过的阴狠。

    此时的许知默,并没有在意柳小染的歪曲事实,没有在意她的颠倒黑白。而是想着别的:原来他对她真的如此之好,他们之间一直称你我,原来……

梁澈并没有急着给柳小染回复,而是看着一直跪在那里没有出声的许知默,她瘦了。可还是那么的倔,从他进门到现在,她都未曾抬头看过他一眼。想到这里,梁澈的心头就有了一股莫名的火气,“放肆,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拖出去乱棍打死。”梁澈再次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波动的许知默,“许氏以下犯上,罚俸半年,禁足两月……杖责五……”

“慢着,皇上,毕竟许姐姐是宫妃,与我也不算有很大的冲突。皇上就不要罚她这么重了,就罚她,罚她秋猎时陪我骑射吧!我可听说了,许姐姐是许将军的义女,精通骑射。皇上知道我入宫前经营马场,也略通马术,就让许姐姐与我一起吧!皇上……”谁都不知道柳小染突然打断皇上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她故意刁难,叫来了皇上不就是想让皇上惩罚许知默吗?

梁澈这次没有再看许知默,而是挽起柳小染的手向外走去,出门口时,留了一句“依你。”

许知默起身,与念儿一前一后回到了知桐院,没有再说一句话。

就在许知默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念儿还是没忍住,“娘娘,念儿听宫里的人说,知桐院是皇上御笔赐字题的,贵妃说,皇上喜欢梧桐。”念儿看着愣在床边的人,后悔一时多嘴了,默默退了出来。

念儿觉得今夜的月实在是冷,加快步伐回到自己房间。

也许,今夜,注定很多人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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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很快,就到了秋猎了。

秋猎的第一天,按照宗制是皇帝带着队伍打猎,之后的几天便是自由活动了。

秋猎场上。

宫里的嫔妃只有柳小染和许知默两人,她两的马匹由随从的御林军牵来,其余的人早已整装待发。

“嘶……”一声嘹亮的马叫声划破长空。

“赤炎?”念儿第一次看见许知默如此的激动,不管周围是多么庄严的场合。她脚尖一跃,竟已坐在了马背上,勒着缰绳,马蹄高昂,嘶叫破空,阳光洒射,竟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也不知明亮的是阳光还是马背上的女子。

念儿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美得笑,这么美得人,竟一时失了神,在场的所有人也都一时晃了神。

    “你不是想见识我的马术吗?追的上我就让你见识一下。”许知默的声音恍如从天而来,等众人回神时,那抹背影已经在远处了。

“你……”柳小染气的脸都白了,也上马追去。念儿终于想起来,一直觉得柳小染哪里和许知默有点儿像,原来是眼睛,是许知默笑起来的时候的眼睛,却又逊色了许多,因这点像总在一刹之间,且自她进入知桐院就没见过许知默的笑,便一直没有想到。

“哈哈哈,两小女子打闹,诸位莫怪。随朕上马出发。”梁澈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了,也打马而去。

许知默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这么开心了,久到她已经快要忘记了,自己也是降服过烈马的,忘记自己曾是大漠里的孤王,忘记自己也曾笑的那般动听。赤炎的出现,唤醒了她的灵魂……

……

“她呢?”一批一批的人被派出去找许知默,却仍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梁澈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故意设计把她带到猎场到底想怎样?”梁澈一把抓过柳小染,目光的凶狠让柳小染浑身一颤,仿佛这个夜夜的枕边人是地狱归来的阎罗。

可柳小染还是心一横,抬头瞪着他,“哼,我知道,你对我的宠爱,不过是因为我和她有几分像罢了,你让我怎么容忍?做他人的影子?”说着,阴冷的看着梁澈,“哈哈哈……”

梁澈掐着柳小染的脖子,浑身的寒气几乎冻结了整个行宫,“她呢?”

“我……我告诉……她……她……东边的……树林……穿……穿出去……就……就可以……可以……离开京城……所以……哈哈哈,她还是会离你而去。”

梁澈狠狠地甩开她,向外跑去,“把她关起来。”

“皇兄,东边的树林太危险了,猛兽太多,而且……”

“她永远别想逃离我。”梁澈看都没看马下的九王爷一眼,死死地盯着东边。

“皇兄。”

    “滚开”抽打马匹,越过九王爷,消失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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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东边树林……

许知默已经有两年时间没有像今天这样与赤炎尽情驰骋了,尽管知道一切都是柳小染的诡计,猜不透她到底是什么打算,但至少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但骑马离开后便一直没有见到过柳小染。却让她看见了另一个人,一个让她曾爱的虚幻,却又恨的心痛的人。

许亦行,这个本该是已经葬身火海的人。许知默明明看见了他的身影,仅管只是一闪而过,但许知默可以确定,那就是他。她想知道当初的事情,这两年来有太多的疑惑积压在她的心头,她太需要有一个知道内情的人来为她解答这一切了,而这个人无疑就是许亦行了。

东边的树林,都是几百年的老树了,树叶搭接紧密,月光几乎透不过来,黑压压的在头顶几乎要压下来了。树林静的诡异,让人不敢大声呼吸,偶尔传来的飞鸟声总能惊着整片树林。

慢慢地,许知默心头的恐惧越来越强烈。她不怕任何人的正面攻击,甚至是暗害。只是这种感觉让她想起来小时候,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以前虽然苦,但是有些许阳光,但现在,什么都没了。

许知默可以感觉到远处的丛林中有很对双绿幽幽的眼睛在盯着自己,随时准备着趁她不备,群起而攻之。

“啊”

“别叫,是我。”

许知默的嘴巴被紧紧地捂住,低沉的声音从耳后直入骨髓。梁澈从后面抱着许知默,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心跳。

她突然就忘了,这个男人与自己之间有着怎样的恩怨,曾经有多么的痛苦;

他也突然就忘了,怀里的这个女人,狠狠地背叛了自己,深深地伤害了他。

几秒之后,许知默最先醒过来。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梁澈总是发现不了,这个女人总是可以一句话就点燃他,“怎么?这么想逃离我?永……远……别……想”脑补她一心想着算着离开自己的样子,梁澈几乎是咬着牙蹦出的这几个字。

“他死了,还收不住心啊?就这么急着出去觅新欢吗?”想起半年前他满心欢喜走进她的寝宫的时候:他捧在心尖上的女子,正赤裸着身体躺在别的男人的胸口,脸上的红晕未散,还是那么美丽诱人。梁澈掐住了许知默的脖子,记忆越是涌上来,手里的力道越是加重……

“我没有……想走……我若是……想走,你的宫门锁不住我。”

“哼!”

梁澈甩开许知默,细想也是,论武功,她可能不敌宫里的禁军围攻,但是论轻功和计谋,呵,怎么可能束缚的了她;

“那你为何来这里?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东边树林。”

“我……我……”正当许知默不知如何回答时,一阵狼嚎打断了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尽管许知默不是为了离开而来,但绝不可以让梁澈知道,许亦行还活着。

狼嚎声让两人立即进入戒备状态,梁澈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把许知默护在身后。又似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火折子,砍下一旁的一节较粗的树枝,脱下外袍,制成了一个简易的火把。

这样一来,虽然让周围的几匹狼不敢靠近,但也在黑黢黢的森林里格外的显眼,等于是把自己标成了一个活靶子。也就意味着,在火把熄灭之前,他们必须离开森林或者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走。”两人只能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边向后撤退,果然,刚刚还隐藏在暗中的四五只狼开始不紧不慢的以一个包围的阵势追了上来。

两人退到悬崖边上时,突然,一群的狼出现,看数目,至少有百只。

“雪漠银狼?”这数以百计的雪漠银狼的出现,仿佛给了许知默什么答案。

“雪漠银狼?你认识?”

“以前跟在大漠的时候见过,月光让沙漠变成了白色,像雪一般,而这种银狼此时便会成群的出来觅食,所到之处,无尸无骨,所以也叫‘血漠银狼’。可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最后这一句,许知默几乎是在问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看来,是有人坐不住了。”梁澈突然回头看着许知默,“也许我们死在一起也不错。”

许知默没有抬头看梁澈,但她能够感受到梁澈眼睛里的炙热与深情,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同时,她也是真的紧张,上百只的雪漠孤狼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着眼中的女子不为所动,梁澈的心里还是受伤的,为什么人人都可以明白,就是她不明白。

    已经有几只狼在试探性的向前了,狼是极其聪明的动物,在没有探清楚对方的实力的时候,是不会贸然进攻的。

两人拔出配剑,相视一霎,挥舞着长剑,打着剑花向狼群攻击而去。先发制人,出招狠辣。一刹之间,地面已经有了数十只狼的尸体,两人的攻势凌冽,招招致命。互相配合,把后背交给对方,竟让后面的狼群不敢再上前。

显然,这虽一时震慑住了狼群,但也激怒了它们,再次主动出击的难度就太大了。双方就这样僵持着,互相打量。

“啊哦……啊哦……”一只狼的叫声打破了这一僵局,所有的狼都开始有规律的聚拢,转动。

“是头狼。”两人立刻意识到了,情况比他们想象的会更加糟糕,那只打破寂静的,眉心有一个火红色月形印记的,是头狼没错了。头狼会有计划的调动着所有的狼,变化不同的阵列。

“只能硬来了,小心一点,有机会就冲出去。”梁澈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没有救援,出来安排这一切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们将会怎样。他已经护不了她了。

“嗯。”许知默也明白情况,无论如何就凭他们两个是绝对不可能突破狼群的,但是,她似乎并不怎么害怕,是应为他在身边吗?可他连自己都护不好吧。

一只只的雪漠银狼向他们扑来,很显然,它们进退有度,不似刚才那样好对付了。

“小心”“这边”“啊”

不时的传出两人被咬伤后的闷哼,体力已经快要不支了,狼牙被人喂了毒,为了不伤及狼自身性命,毒不是很多,但几处伤口之后,还是让人感到越来越无力了。

梁澈总是尽己所能为许知默挡住狼的撕咬,但许知默还是受了几处伤,而梁澈,原本华贵的衣服已不成样子了。

许知默知道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成为狼的睡前宵夜。这些狼是被专门训练过的,她是亲眼见过训练的过程,狼群的攻势不可能出现任何的破绽。

所以,头狼。

对,只有杀死头狼,破了它们的布阵,才有可能有一线生机。

虽然很难,但是值得一试。头狼被狼群保护在阵型的外围,必须要快速的穿过狼群,在头狼下达新的阵型之前结果了它。幸好,许知默自信轻功不错,即使是现在受伤了,也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成功出去。

思绪完毕,许知默奋力一击,身边的几只狼被打倒,就是现在,另一轮的攻击还未就绪之前。许知默找准时机,足尖一点,一跃而起,迅速来到头狼面前。

“你干嘛?”看着女子闯出去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要逃了呢。但梁澈明白她要干什么,杀死头狼确实是一种很好的办法,梁澈想到了,但是梁澈不能把许知默留在这里一个人被群狼攻击自己去打头狼。也不想她一个人去杀头狼,头狼的思维灵活而缜密,战斗力比一般的狼高几倍,与它对打,受了伤的许知默胜算又是多少呢?

头狼似乎并不把许知默放在眼里,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又受了伤。头狼转动着盯着许知默,率先发动了攻势。一个庞然大物扑面而来,许知默灵活转动,用尽全部力气仰身从头狼的身下滑过,一跃转到狼背上,用防身的小刀狠狠地割破了头狼的颈。

“成功了。”许知默心想,滑身落地。

“啊……”许知默还是大意了,这只头狼也是记仇,虽知自己活不了了,但也是用尽力气一头将许知默甩了出去。

另一边的梁澈虽然担心着许知默,但狼群的攻击让他没办法分心看一眼另一个战场的许知默。伴随着叫声,只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从身边就要滑过,梁澈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被头狼撞飞的许知默。

然而,无奈两人力气殆尽,就这么直直的被撞下来了身后的悬崖。

(五)

梁澈紧紧地抱着许知默,两个人就这么下落。

终于看到了崖壁上蜿蜒的藤蔓,梁澈单手抱着许知默,空出的一只手去抓藤蔓。由于两人下落的关系,足足滑了十几米才抓住。

“阿默。阿默?醒醒,不要睡。”梁澈看着怀里昏昏欲睡的人儿,轻声叫醒她。“我的手不空,你用藤蔓把我们两个捆起来。今晚只能挂在这里休息了,等天亮看见的时候再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离开。”

“嗯。”许知默晃晃自己迷迷糊糊的脑袋,把藤蔓缠在两人腰间。

“狼牙被喂了毒,我有解药。”仅管许知默知道这样说,梁澈肯定会有所怀疑,但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这种毒极其霸道,没有解药的话。任你有多厚的内力都抵挡不住的。“给。”许知默从脖子上的挂坠里拿出解药。

“阿默,你还会回来吗?”

许知默以为他会质问她为什么会有解药,为什么会出现在树林,为什么……可等来的却是这么一句话。他还是那么温柔,温柔的让许知默感觉是自己负了他。

“我们回到从前,你是我的阿默,我是你的阿澈。我们一起骑马,一起练功。我可以不要这天下,他要便叫他拿去。我只要你,阿默。好吗?”

梁澈轻轻地搂住许知默,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口。从前?还怎么回得去?

“你知道他没死?”许知默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谈这个,但是她需要知道答案。

“阿默……”

“是不是?”

“是,我知道。火灾现场的尸体无法辨认身份,我就知道肯定不是他,柳小染的出现让我更加肯定。”梁澈收起来刚才的温柔,有些冰冷,但又不忍心对怀里的这个人冷。她还是这么在乎那个人的死活吗?

“我也知道那天晚上是许亦行的计策,为了让我们互相残害,但是我还是介意,为什么你会听他的?是因为他是你名义上的义父?还是,他才是你心里真正的男人?”梁澈说这些话的时候,仿佛又想起来半年前的那一幕,让他心痛又恼怒,无限的悲伤可她怎么就不懂?

“他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是让这天下民不聊生,形同炼狱,从没有别的。”许知默的眼泪掉了下来,开始微微的抽泣。这是梁澈第一次见许知默哭,也是许知默第一次流泪。以前,不管多苦多累,她都不会流泪。

“阿澈,你应该知道的,我是许亦行培养的死士,为了杀了你。”许知默抬头看了看梁澈,还是那么淡定,也是,他应该早就知道了的。“我四岁的时候被带去训练,一起的还有很多人。我们每天都是在练习自相残杀,不可以手软,否则,死的就可能是自己。”

“阿默,别说了。”梁澈不忍心她再将自己的伤疤一点点的撕裂。

“后来,他来了。我被他选中了,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我感觉所有的苦痛都是可以过去的。只要,只要我可以看见他。”

许知默深吸了一口气,“为了得到他的多看一眼,我每一次出任务都完成的特别漂亮。终于,他注意到我了。他开始让我学习琴棋书画,学习怎么让男人动心。尽管我不愿意,但,只要他需要,我怎样都可以。两年后,我离开训练的地方,与他一同去了大漠,与他一同上阵杀敌,我竟以为他待我会是不同。直到有一天,你出现了,他告诉我,你是我们的王,让我跟你回京。新皇登基,身边需要人。”

许知默停顿了一下,她的人生也是就这样开始改变了,“你对我很好,真的,阿澈。我尽心的辅助你,也满心的期盼他,直到那一天许亦行对我下了一道命令:让我杀了你。我像往常一样接受命令,却无法像往常一样执行。我发现我对你下不了手,我第一次忤逆他。”

许知默的脑袋在梁澈胸口蹭了蹭,抱紧了他。

“我极力的想说服许亦行,杀了你对他没好处。他答应了。但是我知道他是知道我不可能对你下手的,我这颗棋子失控了。他也知道,只要我在你身边,不可能有别人杀得了你。两年前你的寿宴,就是那晚……他来找我,趁我不备,给我下了药,之后……”许知默很清楚那天晚上许亦行对自己做了什么,也知道梁澈看见的那一幕并不是误会。

“阿默,对不起,阿默。”梁澈抱紧许知默,除了心疼与自责,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遍遍的轻喃她的名字,那个无数次在梦中呢喃的名字。

“之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我放火烧了知桐院,想要了结这一切。”

梁澈当然记得,那天晚上,她看见许知默躺在许亦行的怀里,谁都知道他们刚刚干了什么。他恼怒,他生气,他想杀了这对狗男女。但是当许知默自己点燃火的时候,他害怕了,他害怕她死了,更害怕她可以为了与许亦行在一起不怕死。他不顾一切的冲进火场救出来许知默。他下令杀了知桐院的所有下人和知道任何一点风声的人。又将许知默安排住进翻新后的知桐院,他想慢慢的折磨她,但是貌似从没有成功过。可现在听到事实,才发现自己有多没人性。为什么要怀疑她?为什么在她最伤心的时候那么对她?

“阿默。”

“这一切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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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天亮之后两人顺着藤蔓滑到崖底,另觅道路出了山。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九王,许亦行一定会把九王定为目标,只有九王能助他成“大业”,没有九王的支持,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两人偷偷潜入京城,没有关于昨天围猎场事件的任何消息,应该是消息被封锁了,在所有人心里,皇上应该正在猎场呢。但梁澈知道,京城肯定会有异动。

入夜,梁澈与许知默偷偷潜入九王 的府邸。

九王书房内

“什么?还没有找到尸体?许大将军,你是怎么办事的?”九王急的来回踱步。

对面的黑衣人摘下斗篷,正是许亦行,那个半年前“被烧死”的许大将军。“九王爷,莫急,那雪漠银狼是我亲自训练的,它们牙上的毒也是我亲自制的。就算那悬崖摔不死他,就光那毒,他也活不了的。”

“真那么厉害?”

“是的。”

“那这样的话,许知默那丫头也活不了了啊。哎,真是可惜了,那么个人间尤物,若是没死的话,等本王登基后,还可以……嘿嘿嘿……啊,你干什么?”

许亦行掐住了九王的脖子,“你若不提她,我还能考虑让你多活几天,可你为什就是要提起阿默呢?”许亦行阴狠得到说着,仿佛手里只是捏着一只蚂蚁,手里的力道在一点点的加重。

“砰。”梁澈与许知默破门而入的瞬间,许知默手里的两柄飞刀甩出,一柄打落了许亦行的手,一柄直接刺进了他的心脏。

“阿默,你回来了。”许亦行倒在了地上,吃力地抬起手来,仿佛是想抓住许知默的手。

“对,我来杀你,用你教我的方法了结我们的一切。”许知默冷冷的看着地上的那个男人,没有任何情感。

“我的阿默长大了,对吗?”许亦行仍旧笑着看着她,仿佛并不在意胸口的刀。

“来人呐,把他给朕关起来。”御林军拖着奄奄一息的许亦行离开,走过许知默身边的时候,许亦行突然朝向许知默冷笑一声,“阿默,你逃不脱我的,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难道你忘了吗?阿默。”梁澈没有任何犹疑地一剑刺死了许亦行,不容他继续胡言乱语,搅乱人心。

“阿默。别怕,有我在。”梁澈转身温柔的抱住许知默,轻声地在她耳畔说。

“皇兄,皇兄,你回来了,我我我 ……我……”九王被刚刚的一切吓懵了,心里一遍遍的咒骂着许亦行,半年前许亦行突然不到访,以扶持他上位为条件说服他,让他合作共同篡位。他一时被权位冲昏了头,才走上路这条不归路。

“皇兄,皇兄,臣弟是一时糊涂啊,皇兄。是,是许亦行这个逆贼威胁我的,皇兄。”

“行了。朕早就知道你们勾结在一起了,你故意引朕去见到柳小染的时候朕就知道了。”梁澈气狠狠的瞪了一眼九王,“朕答应过父皇要留你一命。死罪可免,活罪难恕。就用你的后半生来反思吧。以后就别出这扇门了。”

(七)

皇宫中,一切尘埃落定,梁澈搂着许知默坐在知桐院的梧桐树下。

彼时,念儿才知道什么是岁月静好。许知默依偎在梁澈怀里,梁澈轻轻地吻着许知默的头发,念儿以为这就是爱情了吧。

那几天真的过得很开心,开心的让梁澈感觉不真实,总害怕自己哪天一睁眼发现这是一场梦。

那一天还是来了,梁澈半梦半醒中发现怀里的人儿不见了,他突然就惊醒了,这不是梦。许知默,真的消失了,他找遍了整个皇宫,没有一点消息,没有人见过她,她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除了枕边的那封信,那么苍白无力的几个字:阿澈,对不起,我走了。别找我。

没有原因,没有预兆。

(八)

“娘亲,你看那个姐姐好漂亮啊!”

“对啊,真漂亮,诶,诶。姑娘姑娘?姑娘,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事,谢谢。”

许知默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快到了,坚持,许知默你可以的。那片大漠,你在那里骑马的时候认识了梁澈,第一眼,他的眼睛就烙印进了你的心,只是那时的你不懂什么是爱罢了。

现在,可以死在那片大漠的话,是不是会给那里留下记忆,来世吧……

许知默就那么躺在大漠里,阳光下,微笑着,一点点的化为血水,最后蒸发的干干净净。

背叛了许亦行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会有死的那一刻,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方式。那天晚上的药,会让她迷情,也会激发她体内的蛊毒。那种叫“痴情”的蛊,许亦行体内的是母蛊,许知默体内是子蛊,一损俱损。梁澈亲手杀了许亦行,也就相当于亲手杀了许知默。

阿澈,今生,终归算我负了你;我们都知道梧桐树下的相思苦,却无法救赎彼此。来世,如果你愿意,我就在这大漠等你,等你带我去看尽天下最美的梧桐叶。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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