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创立一门全新的科幻流派——宇宙心动派。

它的魅力何在？看了就知道啦！

本文梗概：年方十七岁的男女主人公无意中考取了星际文明面向地球招考的银河实习生职位，开始了四个实习任务。第一个任务是来自仙女座的问卷调查，需要收集100个人类的提问，可以问外星文明任何问题，而四大外星文明将作出回答。

友情提示：文章选自《宇宙送给你的能量》合集，来自一位网友的大爱之心无偿馈赠。因为字数等关系，本文或其他文章可能会有删减，而且很多文章因为一个敏感词就发不出来。若有兴趣，请辛苦一下，登陆邮箱yuzhouqimiaotian@sina.com，下载《宇宙送给你的能量》完整合集，密码1111zzzz。若有问题发邮件，再想其他办法。

全文如下：

《宇宙的问卷——银河实习生之仙女座任务》

地球在引入宇宙的资金与资源之前，出现了一段活泼飞扬的开场舞，不知，你有否注意到呢？

第一场——*向着星空许愿*

飞羽问，年方17岁，是一名高二的学生。他有一个天赋，那就是跑得飞快，在这个城市里没有对手。

从去年冬天开始，教练让他兼跑4乘100米，加大了训练量，也有复杂的交棒技术需要磨合。以他的速度向来不善与人配合，就这么受了伤，无缘一个星期后代表学校出征的校际运动会。

大家都知道，通常一部影片会以矛盾冲突为导火线，设置突而其来的困境，随着主人公七手八脚的应对，影片才得以展开。渐入佳境。

奇怪的是，这个宇宙惯例，所有影片的主角都说不知道！我们的男一号也不例外。

飞羽问当前的心情一如滚雷不雨，闷坏了。从出生起，他就一路领先，从没有比不过别人的时刻。可受伤那天，他连学校看门的彭老头也赶超不过。又由于急着恢复训练，他的右脚踝再度重挫，已有三天没能去上学了。

直至第三天深夜子时，转折才姗姗来迟——

倏然微风起，临窗眺望的飞羽问向着星空开口。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影片的主角，当然这部影片就叫作《飞羽问》。（其实每个人的一生就是一部宇宙影片噢！）

正值早春，明月当空，楼下花树含苞，星河璀璨东升。我们的主人公对天发怒，生着雷霆之气：“我，不，服！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此话一出，气势万钧。以至于，哎呀，一颗星辰不小心滑倒，嗖的一声，摔出流星之痕。

稍纵即逝的霎那间，飞羽问许下心愿：在此汇聚的星辰之光，快快让我复元，赶上比赛吧！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可以接受。4乘100米接力是四个人的项目，少我一个，前功尽弃，怎么对得起伙伴们连日来的汗水。天若有情，请赐予我奇迹！

这一晚，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满天星斗，分为四列。伴着一首明朗欢快的乐曲声，他朝其中一个旋着美丽飘带的星系走去，步入长长的走廊。

走廊两侧一扇扇星门紧闭，他并不甘心，推了又推。只听见一扇门后有人应答：“怎么才来啊，还不快进来！”

这时候，门上的星图旋为字迹，五个字——银河实习生。

门里的星光中站定一名娉婷美貌的少女，捧了一叠卷子，大眼睛像小猫咪一般瞪着他：“快点快点，再迟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他问道。

“喏，做100份卷子。”

100份？这么多啊！

第二场——*四个小伙伴*

飞羽问满头大汗地惊醒过来。险些翻到床下。

依稀记得，梦中发生了一件事。此事的主体不知被存储在身体哪个部分了，暂时调用不出。只感到全身上下暖洋洋的，心脏酥酥麻麻，莫名悸动。

室内春光乍满，今天是一个周末。

"笃笃"，是爸爸在敲门，叫着他的小名：“翔翔，醒了没有？我端洗脸水进来了。小路刚才打电话来，说接力队员们会一起过来看你。你快点起床吧！”

“我起来了。”

爸爸进来，拧了热毛巾给他：“小路他们说带了午饭来，陪你一整天。那我今天就去加班喽，晚上6点钟左右回来，给你带晚饭，想吃什么？”

“想吃炒面。放心吧，爸，你快去上班，正事要紧，我能照顾好自己。”

小路他们，是飞羽问的小伙伴。小路叫路遥知，是跑4乘100米最后一棒的小伙伴，景光跑第二棒，欧波跑第三棒。

第一棒本来是飞羽问的位置，可现在，他临阵伤退，由谁来跑第一棒呢？

答案在10分钟后自己长脚走过来了。开口就说：“兄弟，你不用急，我来跑第一棒。”

飞羽问抬眼一看，是乐一清啊。

乐一清是三班的高手，主项是温温吞吞的1500米，能跑出100米的极速吗？能跟第二棒的景光接上棒吗？

景光刚想开口，性子最急的路遥知抢着答：“卢教练试训了十七八个人，就只有一清和景光能配合得上。”

景光补充道：“对，交棒还算稳，稍微损失一点速度。”

飞羽问转向接力第三棒的欧波：“那你的压力就比较大了。”

欧波张开双臂，作飞鸟状：“反正我的飞行速度已经拉到极限了，最后的压力在路遥知那里。”

路遥知摆出弯弓射大雕造型：“看我的，十万马力，七大神力！”

哈哈哈哈，大家都在强作笑颜。

这支队伍本来极有希望拿第一名，现在只能算是去凑个份子。

坐在床上，右脚被吊得高高的飞羽问绞着双手，有劲使不出。

“哥，”一个怯生生的女声前所未有地加入到他们中间，“轮椅放在这里行吗？我推过了，可以的，份量不重，没问题。这件任务我能完成。”

她喊乐一清叫哥哥，那她是——

飞羽问吃了一大惊，望着这名少女呆住了。

她不就是梦里的银河实习生、叫他快来做卷子的那个女孩吗？

景光介绍道：“飞羽，这是乐一清的妹妹乐一楚。”

“她为什么要推轮椅来？我不坐轮椅的！”飞羽问扭过头去，感觉自尊心受伤。以他的高傲，不能接受在自己有点喜欢的女生面前，显得如此脆弱无力。

欧波揉一揉自己的眉头，此事棘手，务必要做得迅雷不及掩耳，即刻开始：“飞羽，你不在学校的几天里，发生了大事。闫老师生病了，严重到马上要开刀，听说卢教练都哭昏过去了。”

闫春华老师是教一班和三班的数学老师，也是卢毅教练的夫人。他们四个接力队员常去卢教练家研究战术，实际上以蹭饭为终极目标。闫师母烧得一手好菜，对他们照顾有加。

景光接口道：“大家现在就去看望闫老师。”

路遥知再接道：“我们这边四个先走一步，到了那里吃了午饭就带卢教练去青草河边散散心。”

乐一清最后冲刺：“你跟一楚下午1点来接棒，多陪闫老师说说话，不要让她七想八想的。那就这样啦。”

接力队员们训练有素，三下五除二，房间里顿时只留下乐一楚和飞羽问。

窗外传来梦中的乐曲，青春飞盼，生机勃勃。

乐一楚跟梦里的打扮一模一样，绿衣白裙，长发梳角。一双眼睛亮如晨星。

飞羽问特别想问一句：你在昨夜的梦里可否见过我？

他咬住舌头，现实中哪敢这么问，此种问法太像是半路搭讪了。

偏偏不能不开口，房间里的气氛太过旖旎。

眼看着她越走越近，自己退无可退。他只得改问道：“不知道闫老师喜欢吃什么东西，我们要买点水果去吗？”

“水果他们会买的，就连午饭也准备好了。你只要带这张卷子去就行了。”说着，乐一楚真的从身后抽出一叠卷子，看起来就有100张那么多，奇异的地方在于每一张卷子都是雪雪白的，不见半个字。

飞羽问彻底晕了，莫非自己又开始做梦了。他猛咬自己的手指头，疼疼疼。

第三场——*宇宙公务员考试就叫作宇考*

乐一楚走近床边，用卷子轻拍他的头：“你不会忘记了吧，就在昨天晚上，我们参加了宇考，考上了银河实习生。编在AH112组，第一关任务是完成100张调查问卷。”

飞羽问一个抬手，顺势把卷子接过来：看来自己的梦醒记忆确实漏掉了重要的情节。他迟疑着：“你再说一遍，我们参加了什么考？”

“宇考，宇宙公务员考试。”

“什么时候参加的？”

“昨天半夜里，12点37分。你的入围编号上打着的。”

飞羽问心忖：喔，那大约就是我向流星许愿的时刻。

乐一楚把轮椅推过来，靠在床的另一侧：“你比我晚。我八点半就到了那边，一直在等搭档。银河实习生照例是两个人配齐了才能编组出发。好不容易等到你来了，你却跟我说，你是因为脚受伤，才被逼过来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到处打听谁来帮你治疗脚伤，否则你就不开始做实习任务。男子汉大丈夫真是太不爽气了！宇宙又不是卖烧饼的，用得着你讨价还价吗？”

乐一楚一边咄咄逼人地说话，一边粗心大意地把飞羽问的右脚从吊带上放下来，解开绷带。

哎哟，飞羽问吃疼一下，啧啧，这个女生仗势欺人嘛---仗宇宙之势。

喏，乐一楚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貌似土豆的土豆。

“这是什么？”飞羽问莫名奇妙。

乐一楚嘟起嘴，小心翼翼地捧着：“昨晚从那边帮你带回来的，用来治疗脚伤的宝贝啊！”

她切开土豆，薄薄地批了一片狭长的土豆下来，跑到厨房间提了刚烧开的水壶进来，把土豆片贴在水壶盖子上。

飞羽问觉得稀罕：“水壶又没有受伤，你贴水壶干嘛？”

乐一楚叹气：“唉，脚受伤了，人也会变笨吗？不在传热嘛！”

她拎起烫烫的土豆片，敷在他的伤口上，按紧了，重新包扎好。

咦，这女孩子此刻的手势万分轻柔，微微的肌肤之亲，让他脸红了。

伤口烫烫的，接下来就像是什么东西在那里融化开来，熙暖了，通达了。

飞羽问的记忆也解冻复苏，断断续续想起了昨夜梦境的另外一部分：

随着流星划落，许下愿望之后，他落入一座迷宫。

之所以知道这是迷宫，因为他是从半空当中摔入迷宫的，存在10秒钟的俯视角度。

一目了然，迷宫四个方位都有出口，分别在正东、正南、正西、正北。

他坠入的位置在迷宫中心，是一个镜室。

室内三米见方，头顶繁星密布，四个方向各有一面顶天立地的镜子，四面镜子之间以S型的线条彼此镶嵌。

刚一落入镜室，随着水声潺潺，他所面对的镜面上印现出一行冰蓝色的字迹：

“飞羽问，你确定吗？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只为去参加比赛，不让伙伴、教练和同学们失望？”

他点击确认项。

随着鸟语花香，镜面换了一行闪橙色的字迹：

“全力以赴，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心所爱的人，及至照顾到更大的团体，令更广的整体获益。这样的品质达到了银河实习生的录取标准。恭喜你通过了宇考的初试，即刻开始，向你派发银河系任务。”

镜室中响起凯旋进行曲。

四面镜子连贯一体，印出一长排可移动的人物画像，每帧画像下方有一个打勾的闪烁灯，仿佛游戏一样，正在邀请玩家挑选一个人设。

第四场——*领跑者*

飞羽问左右滑动镜面从中选出了一个人物造型。

这个角色脚步轻盈，一袭星空蓝的劲装，长发扎起，眼眸七分坚毅三分温柔，唇边弯上一抹微微的笑意，仿佛因为拥有一种无可比拟的天赋而洒脱不羁。

飞羽问觉得此款外形正是心目中自己的优化格。

刚一选定，蓝衣少年就从镜中脱形而出，真实地站定在他的面前，同时这个方向的镜子消失了，出现了一个通道。

少年转身起跑的同时，向他招手，示意跟上。

飞羽勉强跟上，他受伤的右脚在梦中还算能跑，只是酸痛不已。

两人一前一后跑上了迷宫的纵道。

飞羽问想不通啊，这跟其它游戏的打法不同哎！

我为什么不是代入角色，却是跟在角色后面呢？

蓝衣少年似乎能够读取他的想法，放慢了脚步，只领先飞羽问一个肩头，一边回头说道：“我是——你的领跑者，也是未来的你，你会在现实中成为我。通常游戏的设计是让你进入更微小的视界，让游戏里的角色因为你的打关而上升等级。当你浮上水面，回到现实时，在游戏中拥有的一切光环都将消失无踪。而你现在身处的这个游戏设计与众不同，它让你进入更庞大的视界，让你本人的等级因为通关而迅速上升。当你从游戏中浮上来时，你本人成为一个更好更完美的自己，现实被改变，你赢取的装备和技能都能从游戏中带出来。这是因为，我们当前的维度比现实高的缘故。”

飞羽问笑而不应。居然，天下有这么好的事出现了吗？简直是皆大欢喜。反正身处梦境，什么样的逻辑都能接受。

领跑者也笑而无谓，对他心中的想法解释道：“确切地说，你不是在做梦，是在共价一个植物神经网络。在这个网络上的传输，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外界是没有办法窃取的。因为它以质子柱驱动植物神经脉冲来实现联网，与WIFI的电磁波动方式完全相反。它不向外传输，也就无法截取。”

随着奔跑，迷宫霎息万变，以不可能的角度弯曲反转，音乐不停地转换，刻在岩石上的壁画开始活动起来。飞羽问发现自己从史前跑到了现代，从现代跑到了未来。

心底里，升起一股涌泉，直接领略到宇宙的话语与概念。可惜涌过来的流量太密集了，他接受不了那么多的理性。只感到被宇宙深切地、从头到脚、柔柔绵绵地爱护着。

飞羽问本身擅长跑步，但他不由地钦佩，前方这名不快不慢、总是领先他一个肩位的领跑者跑得更好。在步伐、着力和频率方面，都让他学到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新跑法，整个人越跑越轻快。

十多分钟后，两人连攀带跑，上了一段近60度的斜坡，这段路越来越亮。越来越宽，终点处出现了一扇苍穹大门。

外部的景象高大巍峨，美仑美奂，无法用言语描述。那种光谱之外的颜色前所未见，叹为观止。

领跑者介绍道：“这里是迷宫的一个出口。迷宫从四个方向都能跑出，这扇门是正北门。在古代的认知系统里，它也叫作玄武门。如果没有领跑的人前来带路，这段路程，你以最快的速度也要跑14580年。”

飞羽问回首：“竟然，我刚刚跑过的是人间的岁月吗？这座迷宫明明这么短的路程，为何要把人困在里面跑上14580年？”

领跑者答道：“14580只是标准路程。迷宫只有四扇正门而岔路太多，假若你跑到了迷宫的侧角，就会产生折返跑的情况，那将会花费3万年，10万年，1亿年，甚至——46亿年。至于为什么要让人在岁月里面多绕一会儿，答案说出来太过简单，希望你自己想到。下次我们还会跑这座迷宫的，现在先上去吧，有人在上边等你。”

要想上去，就要爬云梯了。

领跑者在云梯下等他。北门口一字排开有四座云梯。

“到底应该爬哪一根梯子才对？”飞羽问迟疑道。

领跑者手指向上：“等你来选啊！你头抬一下，向上望去，每座云梯顶端都有一片星图。你喜欢哪个图案，就爬哪座云梯。”

凭直觉，飞羽问选了一个自己喜欢的星图，虽然他根本不认得那是什么星。

两人开始爬云梯，云梯纤软，虽然晃悠不停，但看在前后上下左右都是星空的份上，随便掉哪里都有星星接着。飞羽问也没什么害怕的。

爬到一半，上方的星图开始三维立体化，降低了高度，在他身边盘旋闪耀，美不胜收。他忍不住问领跑者：“告诉我，我选了什么星系？”

领跑者答道：“你前后选了两次，都是同一个星座。先介绍一下，这座迷宫一共四个出口，由四大星际文明镇守。在中央镜室中，根据你选择的光谱类型，我会带你跑一条对你来说最近的出宫捷径。当时你选择的主色调是星空蓝色，沿着蓝色跑道，我们从北门抄近路出了迷宫。在北玄武门镇守的星际文明是仙女座星云，蓝色是它的基因光谱。但是抵达北门之后，你还有第二次选择机会，那就是根据图形辨识，再选出一个跟你的DNA频谱最合拍的星座。刚才在星图上，你在事先不知道的情况下仍然选择了仙女座图案。可见，你这一次生命旅程所开启的DNA曲率是优先匹配仙女座基因表达的。你特别适合从仙女座开始接受实习任务。”

“仙女座星云？”飞羽问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星系的名字，却莫名感到亲切，“那另外三个星图分别对应什么星系呢？”

“另外三座云梯所通往的另外三个星际文明，只要我一说名字，你也会感到份外熟悉的，因为他们也是你基因中所携带的，只是表达得不那么明显。等你完成了第一桩任务，再依次安排南门、西门、东门的任务，到时候你就知道它们的名字了。四个任务会计算一个总积分，宇宙不同的性格侧面和天赋专长，你都会在这个过程中渐渐领略到。”

“你是说，人类含有四种外部星系的基因？”

“不止，还多一种，那就是地球本土的基因。”

“那从综合实力来说，其实人类超越四大星系，因为每一个人都具备覆盖全组的混合优势。”

“理论上说是的。但临场调配不好，发挥不出，反而困顿迷惑千万年。”

云梯尽头，两人纵身而上，更上一层楼，来到二层的中央镜室，这里的镜面是六角形的水晶。

领跑者在查询镜印：“银河实习生是两个一对进行编组的，根据你的现实位置和运动速率，系统为你匹配了一名搭档。这是你搭档的领跑者头像，你看一下，能接受吗？”

镜中出现的领跑者，是一名身着湖绿色霓裳的仙女，这正是他的理想型。

嚯，飞羽问将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上，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心动感啊。若是这名搭档真的在现实中成长为这个模样，那他一定不愿意与她分开，每天都想看到她。

可以，他点击确认，出现了一个编组号，镜面消失，露出背后的长廊。

领跑者催促他：“你快去领第一个任务吧，只剩下你们一对了，别的组早先就出发了。”

就在长廊中的一扇房门后，飞羽问遇到了乐一楚。

第五场——*疗伤装备*

回忆至此，飞羽问抬起头，想跟乐一楚验证几处细节。这才发现这小妮子忙个不停，已经把他的被子晒出去了，洗好手在床上架起了折叠板桌，摆上了热腾腾的午饭。

四菜一汤：糖醋小排，目鱼烤蛋，竹笋烤肉，荠菜双菇烩鱼片，蹄胖菜心汤。菜肴色泽浓淡相配，装在青瓷小碟里，好似春日四景。

乐一楚把筷子勺子递给他：“小路哥说你是肉祖宗，所以为你准备的午饭里肉食比较多。这都是早上现炒的，刚给你热好，快吃吧！”

“谁炒的？”

“还有谁，我炒的呀！昨晚上做梦做得太累，随便炒了几个家常菜，你就凑合着吃吧！”

飞羽问下筷之前，再欣赏一遍美食美景：哇，凑合已经达至这个水平了，那不凑合的话，这菜该炒成什么样的级别呢？

他问：“你吃什么？”

“我吃葱油拌面。因为炒菜时每一个菜我都尝过了，已经饱了。”乐一楚搬个椅子坐在床边，打开她的饭盒吃起面来。

飞羽问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软香可口的饭菜。一时都舍不得往下咽。他想起来小路他们走时，每一个人都拎着一个大号的保温袋，被乐一楚叮嘱来叮嘱去的。

他问道：“那闫老师那里——”

“对，也炒了另外六菜一汤带过去——响油蟮丝，焗三文鱼，红烧肉，炒虾仁，海三鲜，素三鲜，蹄胖蛋饺汤，份量足够他们吃的了。”

哎呀，嘴馋，飞羽问还想吃那六个。

“你们家是开饭店的吗？”飞羽问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后悔莫及，“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菜烧得太好吃了，超过专业水平。”

乐一楚轻描淡写道：“小女子八岁就开始做饭了呀，咱家没有爸爸，妈妈身体不好，还有个一起油锅就会爆燃的哥哥。我不炒菜，谁炒呢？”

“就今天早上这点功夫，你一个人烧出了十菜一汤？”

“这就要怪——怪今天的食材实在是太多了呀！小路哥他们天没亮就去小菜场买回了一大筐子菜，拖到我家。怎么用都用不光的食材，炒出来当然就这么多碗啦！”

“你就是买回一个菜场给我，我也炒不出一个菜来。我觉得你真了不起的！”

乐一楚被夸得害起羞来，咬着筷子低头不答。

他只好岔开话题：“对了，我们在梦中考上了银河实习生，编在同一组。那你怎么知道我在现实中的位置和名字呢？”

“在梦里你自己交代的呀，你叫我来找你，因为你动不了。你一说龙匜高中的名头，我才发现你是我哥的同学。离得这么近，大概这就是把我们编在同一组的原因吧。今天呢，小路哥本来是安排我炒菜，没打算带我来。我说一定能说服你坐上轮椅去闫老师那里，才这么插队过来了。”

乐一楚吃完了面，帮他来添汤，长发一缕垂落他的肩头。大概是吃饱了没什么力气，她的声音糯糯的：“没想到你竟然全忘了吗？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飞羽问有点喜欢她的娇俏了，他吃不消地闭上眼睛。这小妮子一半温柔一半倔强，反正不能让她温柔下去，情愿跟她拌嘴。

他挑起事端：“这梦怎么记得清呢？”

“我能记，从小到大每一个梦都记得不落边角。“

“那你说话也太满了，你没法跟原版的梦进行比较。再说了，记这么多梦，有何意义，占据内存。

“啊，若不是我记得这么一清二楚，我们两个什么时候才能接上头啊。我们这一组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

飞羽问最听不得“输”这个字了。吃完饭的他收了折叠板，觉得脚踝活络了，就想一个抬腿下床来。被乐一楚一把按住：“别别别，你有没有学过一个成语叫功亏一篑啊！现在需要一个疗伤的过程，要等土豆片彻底变干了，掉下来，你的伤才算好透了。”

他拿起床柜上被削掉一个角的土豆，发现它的肉质是杏黄色夹一层嫩绿色，点缀着星状的纹路。于是问道：“这是土豆吗？这不是猕猴桃吗？你哪儿来的？”

“此乃梦里带出来的装备——疗伤土豆啊！”

“装备？对了，快讲给我听，你怎么去参加宇考的，也对着流星许愿吗？也从迷宫跑出来吗？也爬上云梯吗？镜室里——”

“且慢，问题太多，一个一个来。”乐一楚快手快脚收拾屋子，倒了两杯水，递一杯给他，从头讲起：“我参加宇考是因为我妈妈的缘故。我妈的病十分罕见，发病十多年来查不出病因，全世界只有三例，没人会治。最近吃止疼药也没用了，每天晚上都会疼醒。我伤心极了，恨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昨天是我的生日，哥哥买回来一只小蛋糕。我就点上蜡烛，许下心愿，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我妈妈的病能治愈。于是我突然跌入一个游戏般的梦境中。可那里的人说，这不是在做梦，是上了一个植物神经脉冲网络。”

飞羽问接上：“镜室问你是否确认这个心愿。”

“嗯，是的。”

“然后就让你选领跑者。”

“对。”

“你也是从迷宫北门跑出来的？”

“不，是从东门出来的。那里有一座水柱高达七层半的喷泉，叫作——青龙池！”

“以迷宫之接近无垠的角度，既然你在青龙东门，我在玄武北门，为何我们会碰到一块儿呢？”

乐一楚指指自己身上的绿色蝴蝶结：“领跑者说我一开始挑选了春天般的主色调，所以一定是沿着绿色的跑道从东门跑出去的。但是在选云梯时，我第一感觉选了仙女座的星图，没选中东门的那个星座。于是领跑者说我的基因频谱更适合以仙女座方式打开。因为东门的那个星座基因对女孩子来说太难打开了，与其贸然激进，不如稳扎稳打的好。仙女座的主性格是温柔似水，善解人意，擅长传授星际知识，我觉得蛮适合我的。我从小就奢望着在校园里工作，虽然我功课不好，以家里的情况也上不了大学，但如果能够努力打开仙女座基因，以后去大学食堂里找一份工作，总是可以的吧。”

飞羽问忍俊不禁：“喔，可以的。你的理想很特别，一边给学生炒菜打菜，一边传授星际知识。”

他心想道，原来仙女座的基因内涵是这个啊，非常适合女孩子打开，却跟我不像。我是高傲好胜的性格，擅长短跑中的冲刺，无有耐心。领跑者却说我匹配仙女星座，奇怪了。

乐一楚喝了口水，继续讲下去：“我在银河实习生的房间里拿到了一百份卷子，等到了你。我们顺着长廊回到二层的镜室，从那里直接滑到一楼的镜室。一楼的方镜打开，掉出来两个装备，一个是治疗你脚伤的疗伤土豆，一个是给我妈妈的治愈项链，都有使用说明。但是规定我们俩只能带其中一个装备回去，且必须由搭档中的女生将装备带到现实中。我看你等着疗伤装备急用，从头到尾都心神不定。而我有着记梦的优势，下次还可以再跑回迷宫的。就选择把疗伤土豆带了出去。我一拆开装备的盒子，就像从很深的水底浮了上来，醒了过来。那已经是早上了，床头柜上除了一叠卷子之外，还摆着这么一个貌似土豆的土豆。”

听到这里，飞羽问感到自责：“谢谢你一楚，你的心愿更紧要，应该是我让出装备才对。那你妈妈的病怎么办？”

“你听我讲下去呀。又过了一分钟，就有人打电话来，说我妈妈的病发明了新疗法，马上可以入院治疗。法国一个实验室出于研究目的愿意赞助全部的治疗费用，办好手续就接我妈去那里。哎，我就想，这个游戏的特别之处，在于越分享越多，越谦让越有。它不鼓励你个人赢取，而是奖励你照顾全部。越是有照顾之心，越是前无阻碍。”

正午的阳光照了进来，乐一楚的脸颊闪过金光。此刻的她，有点像她的领跑者了——光芒初放，眼波明媚，上善若水。

这般小仙女的模样，让飞羽问砰然心动。以至于，接下来她说什么都无法拒绝了。

“我们出发了好吗？”

“好。”

“我扶你上轮椅好吗？”

“好。”

“乘地铁去好吗？上公交车的话，我抬不动你。”

“好。”

“晚上回来会比较冷，你的外套呢？喔，好像在这里，就穿沙发上那件短大衣出去吗？”

“对。”

“钥匙带好。”

“带好了。”

“这个轮椅旁边是手动的，你随时可以自己调整。但到了外面主要由我来推，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负责把这些宇宙的卷子拿好了。”

“明白。”

咔哒一声门关上了，小妮子望着他直摇头：“给，用我的梳子，把你的头发整理好。”

小小的桃花木梳接过来，月牙形，带着她的香气，他梳了几下，随手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第六场——*调查问卷1*

两个人出了门，春光潋滟，飞羽问眯起了眼睛。

春风抚过他膝上，哗啦啦，卷子扬起角。

这些卷子A4纸大小，比普通纸厚实，特别洁白柔韧。

他已经知道这100张空白卷子是用来填写100份抽样调查报告的，只是没想到其中一张上面已经写有冰蓝色的字迹。

飞羽问把这张抽了出来：“一楚，这张上面有字哎，是你写的吗？”

“不是啊，问卷调查一定要两个人一起完成的。那张有字的是第101张卷子，也是一个控制面板。本来我把它搁在第一张的，拿来拿去的弄乱了，把它夹在中间了。那上面的字就是这次面对全球的调查主题。”

飞羽问把手按在字迹上，感到一种冰莹的温度。这种世间没有的冰蓝色笔迹在镜室的提问中也出现过。

卷子上半部分写着：请自由自在设计问卷， 收集地球人类最想问外星文明的100个问题。

卷子下半部分折叠着一些选项，分别是《如何上传》，《评分标准》，《得分查询》，《进度查询》。

飞羽问拍了拍卷子：“要求很简单嘛。”

乐一楚撅起嘴：“实际上不太容易。早上我试过问小路哥他们，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问卷，都以为我在开玩笑。”

这该怎么问法，才能引出好问题，好的效果呢？

一路上，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设计了好几个引导方式。这份来自宇宙的调查问卷，在问同学、问闫老师、问街上行人时，应该从不同的角度不露痕迹地切入才行。

真是不走平常路，眼看着熟悉的地铁站到了，两个人横竖下不去。绕了一圈才在车站的尾部外侧找到无障碍电梯，又按铃等了一会儿才有工作人员把电梯开上来。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东问西问，来回打转，别的乘客都行色匆匆超过了他俩，还有一个背着书包的高中生猛然推开飞羽问的轮椅：“喂，你这家伙到底往哪儿走啊？别堵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一楚停下来，帮他掖好盖在腿上的毛毯：“这人怎么这么粗鲁啊，撞到哪儿吗？是我不好，应该先把你放在一个地方，问清楚路再走。”

“放在一个地方？你当我是毛毯啊！”

（观众请注意，现场镜头确实如此。实际情况是飞羽问只穿了一袭单薄的蓝色运动衣，外面披了一件白色短大衣，膝上裹了毯子，脚上趿了棉拖就出门了。鞋子嘛因为脚踝肿着穿不上，裤子嘛因为他不好意思叫一楚帮他穿。于是我们素来帅气的男一号就这么看上去伤势严重地呈现在世人面前。这个扮相后来在调查问卷时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此乃后话。）

当时，飞羽问望着那个推搡他的人的背影，有感而发：“我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从前的我即使在自动扶梯上也会起步奔跑。平时在人群中遇见走路走得慢的老人和拄拐杖的人，总觉得不耐烦。一边拨开他们一边迅速越过。只有当自己亲临于那个状态，身不由己，力所不达时，才会明白内中的滋味。受伤是有好处的，好处在——”

开动的地铁车厢里，飞羽问坦然以对周围投过来的或怜悯或轻视的目光：“——让我体会到人间疾苦。”

车站出来，有家花店，乐一楚选了一束粉色的康乃馨。通常这是女儿送给母亲的花或是带有康复的祝愿。而闫老师的女儿去国外读书不在她身边，乐一楚作为他们里面唯一的女生也将为闫老师带去一份亲情。

飞羽问觉得她做事追求完美，而且细心真心，是一个好搭档。于是轻声问道：“你喜欢什么花？”

乐一楚露出调皮的笑容：“喛，我喜欢的花，这花店里没有。”

花店老板娘有意见：“我们家什么花没有？你要的花说出名字来，我尽量帮你去进到。”

“此花最平常不过，我们却少不了它。”背对着飞羽问的乐一楚提示了一下，老板娘笑得见牙不见眼：“这花好，我也喜欢。实用！不过确实进不到刚开出来的这种花，全世界花店里应该都没有。”

飞羽问敲敲脑袋，听上去家家户户都有，花店里却又没得卖的，是什么花呢？

帮她捧着康乃馨，悄悄地猜这种花，猜她的心。

午后1点，他俩来到闫老师家，准时接棒。

房门口，小路他们正簇拥着卢教练往外走。

卢教练看见飞羽问这副模样一千个舍不得：“飞羽，你怎么也过来了。外面风大你穿太少了。你的伤别着急，慢慢来，千万不要用力。比赛一直有，下次还有机会。”

“喔。”飞羽问笑答。他是多么幸运，有几个人受伤后能够跑到星空的跑道上去呢？

景光凑上前跟飞羽问击个掌：“来啦，我们去青草河边训练了，你们多待一会儿。唷！这花好漂亮。”

“康乃馨，一楚买的。”

“一楚？已经这么亲热啦！快交代交代——”欧波和路遥知抢着推他进去。

这时候卢教练才发现把飞羽问推来的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儿，此事稀奇。

乐一清向教练介绍：“这是我妹妹一楚，中午我们吃的菜就是她做的。”

“卢教练好。”乐一楚点头打招呼。

卢教练回头喊闫老师：“春华，你出来呀，就是这小姑娘做的菜。你说不可能的，你自己来看。”

卢教练转身夸一楚：“一楚同学，你的菜做得太好吃了。大家刚吃完就在讨论什么再聚餐一顿。今天辛苦你了，快进去坐，以后经常来我们家玩噢。”

一楚笑着点点头。乐一清跟她嘱咐几句，接力队员们跟着教练下了电梯。

闫老师出来了，她的状况不太好，穿着黑毛衣黑长裙，头发披散着，一副“我放弃”的表情。

幸好她对美食仍有执着，拉着一楚交流厨艺。

飞羽问也驱动轮椅跟进厨房，为什么呢？哎呀人家想看看那另外六个没吃到的美味菜肴呗。

哇，厨房里只剩下一叠空盘子，菜吃得一根没剩。

乐一楚问闫老师：“那个橙色的饭锅放冰箱了吗？”

闫老师打开冰箱：“喏，放在这里了，是多烧的一锅饭吗？”

“不，是，饭！”乐一楚把锅子拿出来，掀开盖子——

哇，是什锦炒面，面里的浇头如春日四景，分别是糖醋小排，目鱼烤蛋，竹笋烤肉，荠菜双菇烩鱼片。浇头比面多，面条炒得喷喷香。

“这叫釜底藏薪！”看到两个人吃惊又欢喜的表情，乐一楚开心极了：“早上一共炒了十个菜，带来六个，用另外四个菜切丁炒了这一锅什锦炒面，留着给闫师母你和卢教练晚上吃。”

她转头对飞羽问说：“你也有哇，锅子在你家的冰厢里，你爸出门前跟他说过了。你的什锦炒面是6个浇头的，是你没吃到的响油蟮丝，焗三文鱼，红烧肉，炒虾仁，海三鲜，素三鲜。”

飞羽问呆住了。

这话只能由闫老师来说：“你这小丫头啊，谁娶了你真是福气。”

乐一楚亲昵地抱抱她：“谁家有我就有福气噢。师母，我妈妈要去国外治病了，家里没什么牵挂，我可以经常过来玩，烧点小菜带过来。”

“喔，好好好。”闫春华被提起了精神。

大家一路从菜式谈到碗碟，接着讨论双开门冰柜；送来的康乃馨放入长颈花瓶，接着讨论阳台上的蝴蝶兰和宝石花。最后三个人总算坐定在沙发上开始看十大相册。

这套相册飞羽问已经被卢教练叫着看过了三十遍。

第一本是闫春华和卢毅的童年时代，从满月照开始。

上面闫家和卢家的亲亲眷眷对乐一楚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但飞羽问发现她真的感兴趣，对照片上所有人都想认识想听故事，好像难得碰到这么多人的聚会，一定不能错过。

不知为什么，飞羽问在意着师母刚才那句话：你这小丫头啊，谁娶了你真是福气。

这小丫头，她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相册翻到了闫老师、卢教练和他们女儿的合影。

一楚问道：“师母，这是你女儿啊？”

“对，这是雯雯。”

“长得真漂亮，比较像师母你呀。相片上是什么地方呢？好似童话中的城堡。”

“这是德国的莱茵河畔。去年暑假，我们去德国看雯雯时拍的。她在那里读研究生，明年准备和她的学长结婚。我还等着抱外孙呢，唉，天不从人愿，没想到得了这个病。”

一楚安慰她：“我妈妈也得了一种罕见的病，不过现在发明了新药，她有康复的希望了。所以闫师母你也要加油噢，我妈妈说，精神上要顶住，不可灰心，凡事定有例外，世间总有奇迹。”

闫春华乐观不起来：“你妈妈的病跟我不一样，我这个病就是当年苹果公司的总裁乔布斯得的，开刀的生存率也极低。你想啊，乔布斯他多有钱，美国的医疗条件是顶尖的，能请到最好的医生为他会诊，想移植肝脏就移植了一个。乔布斯也豁出去尝试了最新的疗法，还信心满满地说自己会是第一个战胜这个绝症的人，谁知到头来，终究没能拣回一条命。”

停，这是一个接棒点。

通常对方讲到这里，被倾诉者是转不过弯的，就跟着悲观的情绪被拉过去了，可飞羽问是一个每天面对跑道的人，有着最敏锐的节奏感和方向感。

趁着闫老师一气未竭，他一句话就把主题拽到了星空跑道上面：“乔布斯说，如果可以质问上天，他想问三个问题，闫师母你想问什么？”

闫春华不知不觉被带入了意境，上了这个跑道：“我想问，为什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什么原因才会得这个病？有没有彻底治愈的方法？我这人有洁癖，屋里屋外打扫得一尘不染。吃饭也准时，每顿饭菜都少盐少糖，营养合理。吃的是最贵的有机蔬菜和大米，吃肉吃出口的精品肉，吃鱼吃野生的。家里装了最新一代的空气清新机和水质过滤器。我还从不去医院和脏地方，每天接触的都是身体棒棒的年轻人。不好的东西我都会远离它们，扔掉它们。我们家族没人生这种病的，我外公106岁还健在呢。就这么干净的我，为什么会得这种病，我想不通啊！”

叮咚门铃响，闫老师三班的同学们来看望她了。

两人告别出来，一楚在楼下的门厅里就把第一张调查问卷填满了。她把纸贴在墙上写，唰唰唰下笔如飞。

飞羽问看她拿的是一支橙色的水笔，不由问道：“就用普通的笔写吗？”

“对的，好像这个纸是特别的。我试过了，随便用什么笔写上去，都能写出冰蓝色的字迹。”

日丽风和，两人走到小区背后的街道上，树梢间，一朵白玉兰正舒展出第一片花瓣。

乐一楚对自己完成的第一份问卷表示满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好多病人都会有用的。你说，外星文明真会对此作出解答吗？”

“对它来说应该并不困难，就能造福万众。以银河之水，飞流直下三千尺。所以我在想，这些问卷不能浪费了，要问得恰到好处。”

飞羽问拿起写好的卷子，完整看一遍：“一楚，闫老师当时讲得这么快，你记得一字不差啊！你的记梦能力也超过了常人。那你的功课为什么不好呢？”

“书上的东西我背不出，我只能记活灵活现的东西，比如别人说给我听的故事，我自己经历过的画面，才不会忘记。”

“原来你擅长的是形象记忆啊。那你就要转换一下文件格式，把要背的东西拍成一部七彩的电影，在脑海中播放。你作为主人公先来到这个地点，看到一个粉红色的画面，接着再转到另一个地点看到另一个淡绿色的画面。电影中出现你熟悉的人，比如你妈妈，闫老师，还有我。让我们来读出书本上一段段内容，作为台词一句一句。这样不就记住了吗？这些换成了图像格式的记忆内容，你会将它们储存在右脑，那里空间足够。调用时，你以自己最熟悉的人物地点和色彩去关联，一点也不吃力。”

乐一楚笑意盈盈蹲下身来，望着他的眼睛：“嗨，对的耶。你是怎么想到的呢？你的脑子怎么这么灵光啊！”

据说，动画片里的女主角眼睛里会流转着月亮星辰。

眼见为实，飞羽问确有这种现场感。

第七场——*调查问卷2和3*

呼的一声，一团煞风景的灰影子掠过他们身边，还低声喊道：“喂，飞羽小兄弟，你快过来一下，我开工了。”

乐一楚吓了一跳：“这是谁呀，怎么偷偷摸摸的，像只偷油的小老鼠。”

“那是面包房的老王。”飞羽问指给她看，“这里的马路就要拓宽了，你瞧对过，沿街的门面上都写着一个个拆字。老王叫王厚诚，他租了拐角的一个铺子烘制面包蛋糕。价廉物美，附近的人天天排队来买刚出炉的小圆面包。可惜好景不长，刚开张五个月不到，这一整排的房屋就要全部拆迁了。房东预收了老王一年的房租，照理应该退还给他下半年的租金。可房东推说是不可抗力，一直不肯退。而拆迁办说房东已经拿了三倍的拆迁补偿，签了搬离协议。于是封了面包店的大门，叫老王快点走人。怎么办呢，老王就每天偷偷地从后门钻进店堂里作些面包，卖给老主顾，以挽回损失。我和小路他们每次来这里都会买肉松面包和奶酪蛋糕给卢教练和闫师母，所以跟老王很熟了。他每次都送给我们一些研制失败的新产品，像冰淇淋蛋卷什么的，其实超好吃的。”

两人从后门进了老王的店。

老王正猫腰在炉子边偷偷地烤切片面包，被他们吓得魂飞掉一半：“这么大动静，我还以为是城管来了呢！飞羽小兄弟，你的脚怎么啦？要紧不。”

“不要紧，已经快好了。”

“这是谁家的小姑娘？这么水灵。”

“我妹妹。”

“喔，小妹妹很会照顾哥哥嘛。喏，送给你一包水果蛋糕，刚出炉的，就是火候不到烤得不成型，不过也特别嫩的，你带在路上吃吧。这里还有一包碎蛋卷，帮个忙，一起吃了吧。”

“谢谢王师傅，要帮什么忙吗？”乐一楚其实很喜欢吃这种半成品和边角料。

“门口有箱蛋挞要送到41号去，可你们这样不好拿吧。”

飞羽问笑道：“能拿，正好顺路。蛋挞最轻了，待会儿走的时候，我这样捧着，帮你送过去。老王，今天的收成怎么样。”

“斜对面的单位来订了四百袋春游面包，不正在赶工嘛。”

“不错不错，大生意。”

“唉，远水解不了近渴。我门面租金每一个月就要一万五呢。这样每天做一点点卖一点点，还是亏。”

“新门面找到了吗？”

“附近的门面都涨到了3万5，还要转让费一次性交5万块钱。抢钱啊。我真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说来听听。”

乐一楚也竖起耳朵。

王厚诚想不通的是：“我哥哥王地诚半年前买了一套郊区的小房子，电梯公寓，一室一厅，62平方总价48万。我哥向银行贷款30万，花了5万块钱简单装修了一下，才住了没几个月就把这屋子卖掉了，昨天卖的。”

“卖了多少？”

“卖了123万！才半年啊，这房价涨的。我哥转手就赚了70万，够用一辈子了的。这半年来又不花力气，又住过了新房子。我呢，每天吃辛吃苦，烤黑了脸，为多少人提供了好吃的面包蛋糕，临了还被房东冤了10万多块钱。这老天爷算公平不？这没天理啊！”

乐一楚飞快地在问卷上填着王厚诚的天问。

哧溜，后门口又钻进来一个小个子，压低嗓音沙沙地叫着：“王师傅！王师傅在吗？啊哈，屋里有客人在哪？”

此人尖领白衬衫翻出西装外，方方正正的黑西装板浆在他身上，使得他每一个动作都是方角度的。

王厚诚介绍说：“这两个小朋友不是外人，是自家亲戚。这位邵自立小哥，是地铁口那家叫<回家种田>房产公司的中介。他在帮我找门面。小邵，有新出来的店面吗？”

“唉，本来是有一个的，还算附合你的要求。我一大清早刚联系上人家，一脚才踏进店铺，我同事就跟在后边来了。他的客户2分钟之内就把铺子抢租掉了，气得我中饭都吃不下。这一带的商铺最近太紧俏了，因为这一条马路上拆迁的店家有一半都想在附近找门面，一下子把行情推上去了。你说3万以上都偏贵，那就找不到了呀。”

“月租3万以上我要亏本的。”

“那王师傅你可以变通一下，不用整租，零打细敲。比如江南饭店门口招租一个早点铺，你可以去呀。同一个摊位你早上卖面包，人家晚上卖熟食，两不耽误。你只要付一半租金，1万多。另外了，你有这么多老客户，完全可以在自己家里烘面包，推了小车在这条街上叫卖，单位订货送货上门。这里的人都认得你王师傅的牌子，你别一个脑筋定死，横竖要个门面，这就搁在杠上了。这人啊，是灵活机动的，挪一挪，动一动，多想想办法噢。”

飞羽问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邵大哥，你聪明过人，想出来的点子既活络又实用。”

“真的吗？”邵自立拽一拽不太合身的制服，捋一捋三七开的大包头，“我从小想当科学家来着，最拿手的就是应用题，趟趟考100分。后来嘛，老家没什么好的学校。特别是英语老师稀缺，我学的外文没一个发音是准确的。几年一耽搁，我也就成了一根废柴，顺水漂流，漂到哪里算哪里。我常想哇——”

“想什么？说来听听”飞羽问在等他的天问。

“想输在了起跑线上的人到底有没有机会第二次起跑呢？”

“想通了吗？“

“好像没有第二次机会唉，10万个人里面只有一个创业成功的。以我的学历也只能做做房产中介。如果房产不景气了，我又不会烤面包和种田，那只能回老家喝西北风了。”

老王只恨房产太景气：“房产再涨下去，你生意好做了，我家的面包放哪儿卖去呢？”

小邵掏出个计算器出来：“王师傅你涨价呀！按照房租比率往上涨呀！我说你这个牛油蛋糕只卖8块钱太便宜了，人家专卖店里都卖20块钱呢。”

老王良心尚在：“卖太贵对不起老主顾，不能砸了老王面包房的牌子。”

小邵走现实路线：“我说王师傅，你没牌子了，你已经在后门卖了。来来来，我再给你出个主意——”

飞羽问挥一挥衣袖，带走一箱蛋挞：“老王那我们先走了，蛋挞我去送。小邵哥你多帮帮老王，几个折衷的点子都不错的。大有希望！”

“我们走了，再见啦！加油噢！”乐一楚把手里的水果蛋糕递给邵自立，“邵大哥，你午饭还没吃呢。这是王师傅刚做的，你那么尽心尽职地帮他度过难关，这袋蛋糕应该你吃！”

第八场——*罕见的高分*

飞羽问正在想，商业环节中，为什么最接近实物的那一环赚得最少，却最劳累。

乐一楚问道：“我们要把蛋挞送到哪里去？”

“朝前直走，过两条横马路，菜场路41号。那是一家宁波土特产小店，老板娘唐阿姨每个周末都向老王订蛋挞。”

“听你和小邵说话，好像你也了解不少商业行情呢。”乐一楚在猜，飞羽家可能也是做生意的吧。

飞羽问的回答超出她的想象：“是的。我的母亲在亚投行任职，父亲在招商局工作，从小到大，我耳濡目染，比一般人更接近商业和金融圈。不过，我不会重复父母的人生。我在寻找距离目标最短的一条路，这才是致胜的关键——跟跑步一样，跑直线比弯道快。我在梦中跑迷宫时，发现宇宙的思路值得借鉴。”

论及宇宙，乐一楚停下脚步：“飞羽，我们能不能在前面的街心花园停一停，先把手头这三份卷子上传，拿一个反馈，再看看平行实习组的进度，这样心里有个数。”

“你怕偏题？”

“有点，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方面觉得我们收集的问题确实值得一问，一方面却又担心宇宙不予理睬。你说外星文明会来管这种房地产和找工作的人间俗事吗？不是应该回答外星人怎么飞过来的，什么超光速时空曲率，引力波奇异粒子那种专业问题吗？”

“跑迷宫时，你没看到沿途的壁画吗？”

乐一楚使劲回想，一点儿没有印象：“有吗？没看见呀，我是青龙门出来的，我们那边的领航员飞得太高。”

“天哪，你是飞出迷宫的？”

“对呀，你不是吗？”

“居然可以飞？哎，凭什么我是跑出来的！玄武门那边的壁画很好理解，慢点我讲给你听，你就不会有宇宙不理睬你的担心了。那现在。我们先上传卷子吧。”

两人停步街心花园，两人肩并肩，乐一楚坐在花坛边的石凳上，抽出了第101张卷子，点了控制面板上的<如何上传>那一栏，出现一个提示。

她告诉飞羽：“喏，只要把双手交叠放在卷上就行了。卷子会上升维度回去的，也就会在当前这个维度上突然消失，这样就算交卷了。”

乐一楚把自己的双手交叠，合在卷子上。

“咦？怎么没反应。”她将两只手的次序换上换下，卷子不理她。

一楚只得把卷子递给身边的飞羽问：“要么你来？”

“我觉得双手交叠这句话应该不是这么理解的。”飞羽问叠上双手试了两回，卷子也是纹丝不动。

两个人各托着腮。

乐一楚是在纳闷，飞羽问则在犹豫。

顷刻，他提出了一个新方案：“我想到了，可能是这样的，你必须把右手放在卷子上，然后闭上眼睛。”

乐一楚的右手刚一放上，飞羽问迅疾地伸出自己的左手，掌心向下，轻轻交叠在她的手背上。

呀，两个人触电般地弹开，这化合反应稍显剧烈。

好在，卓有成效，橙光一闪，卷子凭空消失，上传成功了。

飞羽问揉着太阳穴，真伤脑筋。若有机会，他想质问主办方，一男一女以双手齐按的方式来上传卷子的环节是哪个星座设计的？是不是太浪漫啦？卷子上只带有一个信息，完全没必要如此实体化。系统根本就是存心设置成一个情侣模式来进行诱导及撮合的。100张卷子，每张都这么亲亲热热地叠一遍。多半会有状况发生的！

好在，乐一楚算是一个相当好配合的搭档。

她不停地发问，两人展开了一轮快问快答——

“飞羽，你怎么想到是一人一手？”

“我们是搭档，任务当然是一人一半共同来完成。”

“为什么是男左女右，你用左手，我是右手？”

“我猜的。中医脉象上有这句古话，自然有其道理，有其更古老的来历。”

“那你为什么叫我闭上眼睛你再按呢？”

“事先解释需要花费功夫，所以就先斩后奏了。”

“你手麻吗？这纸上有电哎。”

“上传嘛，多半有电，你忍一下。”

一楚搓搓手：“那我们来传第二张卷子吧，你先把手放上去。”

这小妮子太皮了，她很慢很慢将自己的手心叠上飞羽问的手背，这下子的感觉就更过电了。

呀，橙光闪过，第二张卷上传成功。

“不要不要太麻了。”乐一楚揉着手心。

“那你把眼睛闭上，我来。”飞羽问把手臂靠过来，左手交叉握住她的右手，两人手心对齐，手腕侧倾在卷上。

橙光又闪，第三张卷子上传成功了。

乐一楚舒一口气：“这次好多了，不麻。”

“你适应了。”

她知道，不是这个缘故。

两人靠更近了，这刺激比刚才的级别更高，所以确是不麻了，升级为甜甜酸酸。

这是异常的，几乎不能耐受。可为什么，不想松开他的手呢？

飞羽问也不愿意放下她的手，已经想好不松手了。

两个人呆着，直到传来溪水潺潺的声音，他膝上的控制面板亮起，调查问卷的实时评分传回来了。

三个满分完成分——10分，10分，10分！

乐一楚跳起来了。

具体回复如下：

调查问卷的评分标准为满分十分制，其中3分为基本完成分，7分为技术难度分。

当前任务完成数：3个。

实时评分：10分，10分，10分。

调查问卷将根据其紧急程度，予以立项，正式拨款。

来自地球的NH112组调查问卷001号，002号，003号，已转为执行任务，转交给来自地球的星际执行官L组，X组，K组，即刻启动执行程序，对相关的三个体系作出前驱引导。

（此处星际执行官的编号实际上给出了三个具体的人名，但字体异架构，无法辨识，暂作英文表记。）

宇宙在医疗体系，住房体系，就业体系方面，备有更完美的生产力，随时提供升级协助。

以上数行，皆呈现闪橙色的字迹，结尾是一个动态符号，好似一点水滴汇入大海。

这段话什么意思？

反复看了十多遍，两个人的手拉在一起，心海一片明静，迷宫中的印象也化为逻辑，于是恍然有悟，一人抢着说一句——

乐一楚：“就是说，我们的调查方向是正确的啦？”

飞羽问：“这也是我先前想告诉你，迷宫壁画上所表达的——为什么外星文明对地球以最高科技做出的呼叫始终不作应答，正因为它不是传统的从科技顶端出发的思路，而是从人文底层出发的思路。它在避免阶层的先来后到之分，在避免强弱之争。它想深入了解地球的问题具体出在什么地方；想我们站到问题面前；以地球资源所不能解决、无法缓冲的问题，用它的外部方式来助一臂之力。因此，银河要调查的是实际问题，现实问题。”

乐一楚：“此次有备而来，星际方面不仅向地球招收银河实习生，还同时招考了星际执行官。”

飞羽问：“第一个环节，让地球自己提出问题；第二个环节，让地球自己提出解决方案，设计更完美的体系；第三个环节，通过提案，拨给相关的科技原动力，让不可能成为可能。”

乐一楚补充道：“会在第三环节仍然坚持self原则的，星际方面会像一面全身镜那样，照出地球自己看不到的全景，恢复本来就在的整体力量。”

飞羽问点头：“对，第三个环节只是提示和启动一种生产力。新的生产力会改变生产关系，新的技术会诞生新的平台，从而改善现实状况。你看，网购、微信、电子支付、手机叫车、共享单车、无人驾驶，这些日常应用都是基于越来越快捷的互联网速上衍生的。那么，如果此刻出现了另外一种植物神经网络的人体链接，出现了物质结构和能量转换的新方式，出现了遗传基因运作上的新突破，势必将会爆发新一轮技术衍生品。牵一发动全身，所以只要牵引生产力这一项就够了。宇宙方面引动的应该是一种人文优先的超科技，为了避免资本垄断和专利占先，它会要求地球方面事先提供一个平等全面的体系设计，来承载星外科技。比如闫老师提问的癌症治愈问题，星际方面就不可能回答给某一家机构某一个人听；不可能纵容个体借宇宙之力来实行凌驾和挟制；只会赞同和支持一个整体的升华，由团体来拥有一切。银河之水如银河之光，同步到达地球，全员的均获和匀称是银河的理念。”

乐一楚在控制面板上查询了一下进度，其它平行组的进度都比他们快，有的组别已经完成了30多份调查问卷。不过其它组的技术得分普遍不高。系统提示了排名前10，高度重复的问题，它们是：

外星文明从哪里来？

长什么样子？

来地球干什么？

怎么过来的？UFO是不是外星人的飞行器？

人类怎样才能和外星人交流，用什么语言文字和通讯系统？

星际文明为什么不直接干脆一点，降落在电视转播镜头面前？

光速可以超越吗？时光可以倒转吗？可以把我带回过去吗？届时因果关系如何自洽？

外星人活多久？有没有长生不老的秘方？

外星人可以帮助人类移民外太空吗？

外星人喝水吗？没有水的星球有没有生命？

“赶快，再去收集一些提问吧。”乐一楚急急站起身：“我们的完成质量虽被评为最高分，可进度太慢，目前的总名次还是最后一名耶！”

飞羽问笑道：“暂时落后不要紧，只要你具备追赶的实力和魄力，什么时候开始起步都来得及。这跟跑步一样，我小时候跑步，无一例外都会在起点上让对手两步。我习惯让对手先跑出去，再进行追赶，这样反而练得出速度和意志。”

乐一楚推着他快马加鞭：“加把劲，那我们开始追赶啦！”

第九场——*新的难题*

菜场路41号到了，店牌上写着——真真保姆&劳务介绍所。门口贴满了一则则招工启事，看不清里面。

乐一楚左顾右盼：“飞羽，不对啊！你不是说这里是糖糖宁波土特产店吗？”

飞羽问也有点吃不准：“两个星期前这里还是唐阿姨的商店，怎么突然换了人家？”

乐一楚把轮椅靠上街沿：“要么你等一下，我进去问问看。”

“好。”

过了两分钟，乐一楚拉开移门出来：“这家保姆介绍所就是土特产店的老板娘开的。我们进去吧！”

两人一进屋，就见窈窕淑女型的老板娘在打电话：“你好，我是真真保姆介绍所的唐真心，你预订的保姆明天早上帮你带过来，九点半肯定能到。喔喔，直接去你祖母家是吧，我记一下，昌盛小区38号102。放心好了，那就这样啦！明天见！”

唐真心放下电话定睛一瞧坐在轮椅上的人儿，“喔哟！”伊是心疼得不得了：“是飞羽啊，你怎么啦？这样子还来帮我送蛋挞，我太感动了。”

“唐阿姨，好久不见，顺路来看看你。”飞羽问把蛋挞搁在桌上，配合现场气氛顺理成章地说了下去：“前些天我跑步时意外受了伤，暂时不能走路，老师就安排了我作社会调查。这是我的同学乐一楚，我们正在为学校的校报《银河时报》调查一个主题，关于人间万象和人间疾苦。”

“好主题！”唐真心一拍巴掌：“那快来采访我呀，伲心里正憋得慌，我上当受骗了，否则土特产店怎么会关门呢？这个说来话长——”

“那我先走了。”办公桌前一位胖大嫂插话进来，“老板娘你帮我留心着，还有没有人来拼保姆的，跟她拼一下。”

“嗨嗨嗨，等一下等一下。”唐真心拉住胖大嫂的胳膊，跟飞羽问介绍道：“这位你们也可以采访的，属于新式的人间万象，她要拼保姆。”

拼保姆，怎么个拼法？

胖大嫂叫赵德婉，是个孝顺女儿，她遇到的棘手问题是：“老母亲上个月跌了一跤，从此需要人照料。请个保姆 3600元，老母加保姆一个月吃用开销2000元，这就到了5600元，超过我的工资收入。我还有儿子在读大学，开销紧张。这就想到呢，最好能够跟哪户人家一起拼个保姆，就是那户人家也是独居老人也是这个情况的话，让两个独居老人住在一起，比如住到我家来，合用一个保姆，一桌子吃饭，开销其实差不大多。这样成本对半开，每户人家负担一半，大家轻松还多个亲戚。”

唐真心分析道：“这就跟房租太贵，两人合租一样。保姆太贵，也合租一个。不过老人年纪大了，各有各的生活习惯。我跟她说，人家家里不肯拼保姆的。到时候一个要看电视一个要睡午觉啦，吃荤吃素吃多吃少啦，矛盾会一样一样冒出来，让侬头疼得吃不消。我给她出的主意是送老母去养老院。”

这条路赵德婉也不是没想过：“附近的养老院我都跑遍了。好的养老院要么太贵，比现在的开销贵多了；要么就要排队，根本住不进去。我家隔壁的老奶奶进了一家黑心养老院，从外面看着条件老好的，费用也实惠，还有医疗资质。没曾想，就靠着这个资质，养老院每个月都把老奶奶医保卡上的医疗费划个精当光，直到把累积的金额全部归零。每天开十七八种药给她吃，隔三岔五吊盐水，打蛋白针。生龙活虎的老奶奶进去没几个月就躺倒了。这种养老院认钱不认人，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乐一楚从没听说过这些啊，她问道：“请保姆现在要3600元一个月吗？”

唐真心翻开记录本：“不止，还在往上涨。我这里新来的两个大嫂开口就要3800。大部分保姆还会挑肥拣瘦，最好过来带小孩儿，有好吃的有好玩的，不肯服伺老人。还要问你家有没有WIFI，没有WIFI她不去的。”

赵德婉摇摇头：“现如今要想安安定定养老就这么不容易，到处都要看人家脸色，想想就寒心，等我老了可怎么办呢？”

赵德婉留下了电话，乐一楚送她到门口，又问了几句。

唐真心跑到屋后，一边打开电磁炉准备做晚饭一边说：“小姑娘，该轮到采访我了吧。”

乐一楚应道：“唐阿姨我来炒菜，你细细说来我听着。”

飞羽问笑道：“难得的，唐姨你就让她炒一个试试看，她家祖上是宫廷御厨。”

“蛮灵咯嘛，我倒要见识见识御厨的手艺。”唐真心脱下袖套给乐一楚戴上，打开了话匣子：“我借给好朋友10万块钱，他同时问身边所有亲友借了钱，用这笔款子移民加拿大，把孩子送去那里念书。然后他跟妻子假离婚，房产归到妻子名下，清空自己的账户，人跑出境外。前几天我告赢了官司，也执行不到一分钱，法律帮不了我，真是憋气。”

乐一楚炒好一个菜，又开始炒第二个菜：“气不能憋着，继续说。”

唐真心的伤心之处就在后面：“这件事对我的打击极其大，因为这个朋友是我最要好的老同学。他开口问我借10万元，只说暂借一个月，是老母亲病重等着做开刀手术需要一笔押金。那我肯定借给他的，而且不要利息。我知道他名下有两家公司，还有别墅豪车，心想不至于还不出钱。打款给他时，他叫我打入另一个陌生的账户。借条上的还期写着2月31日还。一个月很快过去，该还款了，他就推说出差不在，明天一定还。谁知明日复明日，无数个明日，竟这样拖了两年，他办妥了移民才跟我说，还不出钱了，你去告吧。告也没用，我身上的官司不止一桩，金额不止千万，反正人也不在这边了，板子打不到我身上。听了这话，我特伤心。这个老同学从前不是这样的人，他也曾重情谊帮过我许多。后来下海做生意，有了儿子之后，就大变了。在他这里受了这窝气，从此以后，我很难相信别人的话，帮助别人时，会犹豫不决。如果我所相助的人不能将我的一片善意传递下去，发散出去。只是把我的东西悉数吃进，饱腹自己，供养他自己的孩子，形成一条条中断的单线。那我就是被利用了，我的情义和心意失去无价的内涵。我想将这番话一五一十，从因到果说给法官听来着——”

乐一楚起锅炒第三个菜：“法官怎么说，打这个官司要多少钱？”

唐真心把菜端出去：“案件受理费2500元，律师费5500元。我想他们至少会受理我的委屈和疑惑，无论结果，将我的教训收集为整体的一种经验。可律师说，这种有金额数目的官司，律师都是要提成的，鉴于基本上无法追回这10万元，所以这次不作提成了，不提成就按照简易程序来办。唉，什么叫简易啊其实就是马虎程序。律师开庭前3分钟才到，随便叫我填了张单子，还填错了。我可是第一次打官司，律师都没教我怎么说，于是到了法庭上法官当面打断了我，说不需要这么复杂的陈述，我问你答就可以了。法院时间很紧张，像这种民间借贷的案子只给20分钟的审案时间，一场连一场，从早到晚都排满了。鉴于被告人缺席庭审，说明他自知理亏。只要证据成立，将判决你胜诉。”

乐一楚把锅子洗干净，开始摊面饼：“我明白了，都没人听你从头至尾说一遍。”

“这桩官司赢无意义，它执行不到钱，也无法弥补我的伤痕。我算老实的。不少当事人因此怀怨在心，以恶制恶，有的去债主家里打闹，有的转而去欺负别人。我这次去打官司，想将事情讲出来，无非是希望个体受伤之后能够迅速反馈给整体，让整体获得免疫力，作出调整和应变，以除后患，这不是省心省力的事吗？这样我的牺牲也算是值得了。可在这个争取正义而无果的过程中，我的善被消磨了意志，我的教训没人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小人物的小物小事总是被忽略，可那往往事关一个家庭的存续，事关当事人一生遇见所有人的态度，一个节点改变万千未来。人间情理法，法律是情理的强制偿还，法律的前沿是否还缺少一种更人性化，反馈更快，有实际约束力的道德体系。迄今没有，为什么？”

乐一楚把手擦干，摘下袖套：“唐阿姨你想得深入，说的有理，对我极有启发，我将把它写出来，会有人看到的。”

唐真心长舒一口气：“好好好，跟你说说，我的伤势好了一半多了。小姑娘我真喜欢你，跟飞羽一起留下来吃晚饭吧。”

桌子上摆了三个奇怪的菜式和一道点心：菠菜炒蛋，菠菜炒肉丝，菠菜炒梭子蟹，菠菜煎饼。

幸好是乐一楚主厨，菜肴色香味诱人。

飞羽问实在是忍不住：“唐阿姨为何买这么多菠菜？”

“你没听说吗？”唐真心指一个方向：“有家人种菠菜的，命太苦了。这几天大家都去买他们的菠菜献献爱心。你们可以去采访一下，今天是他家的女儿在，叫蔡佳佳。”

乐一楚马上准备出动：“唐阿姨，我想带上一个我煎的菜饼给她吃，可以吗？”

五分钟后，他们来到菜市的自由摆摊区，这里的菜贩都蹲在地上叫卖自家地里种的野菜。

平时像他俩这样一对颜值超标的金童玉女走到这里，是很难融入的。巧就巧在飞羽问今天的扮相实在太令人怜惜了——唉，这么俊俏的少年没法走路，大家都抱以为之扼腕的注目礼。

蔡佳佳在尝了一口乐一楚刚做出来的菠菜煎饼后，赞不绝口，也对他们全然放下防线：“我是在墓地里开车的，开那种敞蓬软座的观光车。老板的墓地生意太好，今年扩出去两亩地。这两亩地利用到了极致，砌了一座座墙壁，每座墙上凿一千个洞，每个洞穴卖六万块钱。树荫下，花坛边都可以立地起坟，铺个水泥，压块石碑0.9个平方就能卖18万元。来买的人不嫌贵，还来了一个土豪一出手就给他家小狗买下一座最好的墓，上边雕了个汉白玉的狗头像。这两亩地扩为墓地开盘后，超级抢手，不是卖而是抢。去年的收成总共2.7个亿，就是2亿7千万。”

“2亿7千万吗？”乐一楚确认道。

飞羽问心想，这样规模的墓地，一年产值是2.7亿，不问还真不知道是这个数字。

“而在这块田地的旁边还有两亩地是我爹妈的。他们播苗浇水，忍着腰酸背痛种下100公斤菠菜，有一天拿出去卖，直卖到晚上没人要，最后咬咬牙甩卖给了批发商。你猜卖了多少钱？我爸回到家跟我妈一说，我妈就哭了。100公斤菠菜只卖了26元。”

“26元吗？100公斤？”乐一楚确认道。

飞羽问心叹，同样规模的菜地，一季产值26元，不问还真不知道是这个数字。

蔡佳佳咬着菠菜饼：“小妹，你给评评理，100公斤菠菜可以烧交交关关的菜了，可以做交交关关夹嫩好吃的煎饼了，是一家人风里来雨里去的收成，却卖得这真真一点点钞票。隔壁坟地跟咱菜园子一样大小，又不洒水又不下苗，凭什么可以躺着卖2亿7千万？唉，照咱本地人的讲法，真是残辜啊！天地呒没良心。”

乐一楚咬着嘴唇，心道：这算是对天的责问吗？钱本身是没有过错的。2亿7千万元的财富汇总是一种生猛的力量，而种下100公斤菠菜的也是一种生鲜的力量，偏偏它们双双在此失活，这种能量上的暴殄天物，是不是错的呢？为何一错至此，蔡佳佳的妈妈是在哭——天地若有心，其良心何在？

第十场——*飞一般的起跑*

两人顺着农贸市场往下直走，小路越走越窄，开始泥泞。

春阳半山，菜花一畦，株株金黄；豆荚一畦，株株粉紫。

乐一楚问道：“前方没有了路，要调头回去吗？”

飞羽问不紧不慢地指路：“你看到拐角那棵柳树了吗？柳生水岸旁。”

啊，从这个弧度望过去，一丝杨柳绿，隐约斜垂出墙来。

再坚持一步，路之尽头，一个急转弯，柳暗花明的画卷宽银幕般地铺展开来：桃花掩映，镜湖无波，拱桥玉砌；对岸的茵茵草坪上，孩子们在放风筝；草地围绕着橘红色的跑道，跑步的人们三两成群；靠湖的一角搭起红毯舞台，一队年轻人正在排练舞蹈；动感十足的音乐传来，正是飞羽问梦中的曲子。

乐一楚喜出望外：“我们过桥吧，我要到草坪上去写卷子。”

“你还有第二支笔吗？”

“有，你也要写吗？”

“那就把我推到舞台下方，给我一份空白卷子。”

草坪边，飞羽问一边听着舞曲，一边提交自己的问卷。

他的天问，事关宇宙有没有完美的学校，完美的学习过程，完美的老师，完美的教育体系。

草坪上，乐一楚踮起脚尖摆脱了鞋的束缚，透过丝袜，一片初生的青草密密地扎在她的足上。这是春天，这是生机，这是一个发芽的季节。

她漫步草坪，一口气写好了刚才的三张问卷，又填了一份自己的问卷。

乐一楚的天问，事关智商重要还是品行重要？

她家境贫寒，一路成长，时常遇到聪明有地位有本事而冷酷无情的人。这些人是有价码的，眼界势利，你出不到他们的价位，给不了他们利益，他们就算近在咫尺，举手之劳，甚至应当尽职，也不会出力帮你。

乐一楚从小就心想事不成，虽然试图帮助身边所有的人，可她不具备相应的资质和专业实力。

试问，如果善良的品行始终无法兑现任何力量；如果一群赤手空拳的正方，永远赢不了一个掌握专业技能和资本的反方？

那么，人世间坚持正义与仁爱的动力何在？

卷子写到一半，一只金棕色的蝴蝶停在她的裙摆上。

她想起来一件事，哎呀差点忘了！

她赶紧来到舞台边，卸下一直背着的双肩包。将它挂在椅背上。飞羽问正一眼不眨地望着年轻人的舞姿。他的心好痒，他想飞奔，他的脚踝已然消肿，可他穿出来的是一双——棉拖鞋！

乐一楚在他膝边蹲下来，神秘地笑着：“是不是很想跑步呢？那你答应我先到草坪上做一下准备运动噢！”

没等他反应过来，她以最快的速度推他过去，扶他起身：“你赤足踩一下草尖呀，你拍拍它们呀，它们很乖的，已经比刚才又长了半寸。”

飞羽问乐了：“没这么快吧，又不是竹笋。”

“有青草的香味，你闻到了吗？”

“是的，沁人心脾。”飞羽问伸展着四肢，自己将伤口处已干透了的土豆片揭了下来。只见土豆上有一圈黑色的疤痕，而伤口补上了一块白色的玉脂。

乐一楚也在察看：“看上去它们的能量彼此互换了。好了，你恢复如初，重回起点啦！庆祝一下吧！”

她从双肩背包里取出一个纸袋：“虽然出门时你的脚还肿得穿不进鞋子里，只能穿拖鞋。可是我想，伤口敷好后，你会马上复元的，人在外面时就一定想要试着跑跑，所以从你家里出来时，我帮你带了一双跑鞋出来。你看能穿吗？”

飞羽问拿出来一看，正是自己最常穿最合脚的那双。

哎，这个知他疼他的女孩子，不必再一声声谢她了，直接以身相许算了。

深吸一口气，飞羽问系上鞋带，站起身来，他的气势在全面复苏，令乐一楚不适应地退后了一步。

他扶住她的腰：“我去跑一会儿。”

“嗯，小心，慢慢来。”

他选了最外侧的一根跑道，开始走，稳稳地走，一档档加快步伐，如鼓点连贯成密。

忽然的春风中，飞羽问终于重新起跑。

在无始无终的跑道上超出并无意义。他只是想领略一下梦中领跑者的跑法，其呼吸方式与常人迥异。

他开始尝试，不断深呼吸，在背部脊椎，如龙探水，伸颈向天，曲线奇异，升幅没有限度，升至天际，深邃的蓝天，尽在胸怀。

成了，他失重如飞，翩翩惊鸿，终于划出一道美妙的弧度。

飞羽问刹那明白，仙女座基因体现在男生身上的性格是温和而坚决，说到做到。这不是任何人在传递消息，而是打开的基因自己在告诉自己。

仙女座基因最强大的一面在于横空出世，展现领跑能力；将一颗好胜之心，化为出类拔萃的领跑姿态，领跑出整体的升阶。

跑在第一位，不是为了比赛第一的赢取，只为领跑出一种超速度与美景；只有领跑够快够出色，整体才会被激发，踊跃出更多新芽与拔萃，信心倍增。

当所有人朝前跨出一大步，整体就被带动了！

如在云端一般的奔跑啊，令跑道上的人都注意到了这名少年的难得一见，情不自禁地追随他起跑，跑出优雅明快的波幅。

乐一楚也注意到了空气中这么明显的变化。她抬头，被他的身影深深吸引，飞羽啊飞羽有点像他的领跑者了，气宇轩昂中，光芒初放，联袂天地，令她钟情。

飞羽问掠过舞台前的跑道，领舞的人惊得停下来，后面的伙伴们也围过来七嘴八舌：

“快看，这是刚才轮椅上那个小子吗？”

“他跑得这么快，还坐什么轮椅啊？”

“跑得真漂亮！如果他来跳舞也应该跳得不错的。”

“老大，我们的前排就缺少这么一个门面担当。”

嗯，领舞者深有同感，他跃下舞台，双手一撑，并腿腾空，跳过了围栏，进入跑道，追向飞羽问。

领舞者穿着一身显眼的白色演出服，飞羽问一眼就发现了他，特意缓下脚步，回头说道：“谢谢。”

“谢我什么？”

“本来脚受伤刚治好，不太敢跑。听了你们排练舞蹈的音乐，全身振奋，热血沸腾，就此开跑。多谢是你们的活力带动了我。”

领舞者边跑边说话有点喘：“小兄弟你跑得姿态优美，展翅如飞，能加入我们舞蹈队吗？我们正在争取一个全民文艺比赛的第一名。”

飞羽问再次放慢跑速：“我只会展现速度，不会跳舞，那需要掌握韵律。你们的那套舞——”飞羽问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

飞羽问停下脚步，表示尊重：“整个舞蹈的动作编排精彩流畅。问题出在，你作为领舞，技术水平比后面的队员高出两个级别至少。后排的舞姿有些参差不齐，第三排右二那个最跟不上节奏，下不了腰。你应该用手机拍下视频让他们自己看看，逐一加强训练。否则老是这样一遍一遍的彩排，见效甚微，始终不齐。”

“旁观者清，你说得好极了，对我们大有帮助。我叫龙励舞，咱们交个朋友吧。”

“好。我叫飞羽问，你们的舞蹈音乐能不能下给我，跑步的时候想听。”

“这首歌曲名为《飞出一瞬间的风》原曲叫《《Feel your breeze》。我发到你手机上。”

“我手机没带，你稍等一下。”

飞羽问跑回乐一楚身边：“手机借我一用。”

第十一场——*如沐春风的爱*

春阳下山，草坪上的灯盏点点亮起。

两人来到跑道外侧的社区活动中心，在三楼的宽广平台上打开音乐，伴着乐曲再次上传卷子。

前面三张卷子来自拼保姆的赵德婉，被骗钱不还的唐真心，100公斤菠菜卖了26元的蔡佳佳，后面两张卷子来自飞羽和一楚的天问。

一次次合掌上传，这对搭档越来越默契与亲近了。

男左女右，手臂交叉，手心相对，握紧了，一阵酸甜的电流通过，橙光闪过。

每当此时，飞羽问总会默默地心道：一楚，幸好遇见的是你，我如此心甘情愿与你携手。

上传完毕，两个人手牵手临风远眺。

乐一楚感触道：“这次调查问卷，让我发现，人面对现实时，有三个阶段。”

“我也发现了，你先说。”

“初阶是看到问题，感到无奈，提出问题，坐等它变。第二阶段是提出解决我一个人问题的方法。第三阶段是提出解决全部同类问题的——”乐一楚一时讲不出那个抽象的词汇：“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飞羽问接下去说：“模式。第三阶段是提出解决全部同类问题的模式，其中包含自己的问题。在全部解决的前提上，自己也得以脱身。由于宇宙的助力只提供在第三阶上，所以呢，为他人着想，为全体考虑，在这个高度上，才会彻底救出自己。否则就像走迷宫中的道路那样，无论多么接近巅峰和出路，终究会绕回原点，打回原形。”

乐一楚点头感叹道：“遇上难题，碰到现实之壁，不要逃避，不要想这事跟我无关，我做不了主，我只能适应环境不能改变它。完美的体系是存在的，恰恰存在于不再后退、转身面对的决心之中。”

飞羽问右手拿着控制面板，他无意间将它翻过来看，发现了一行新的提示内容，倍感惊喜。

这一行字的色泽是一种冰蓝色与青草色的复合色，刹那唤醒了他关于昨夜迷宫的完整记忆。

一想到宇宙就在自己的怀中，他心中笃定，不再害怕任何意外：“一楚，我十分庆幸这次的受伤，才与宇宙相逢，与你相识。我曾经不止一次思考过跑步的意义。人类其实跑得不快，还跑不过许多小动物；人发明了各式各样的轮子，可以乘车骑车，不必自己使劲；人一奔跑就会喘，心肺都会受累。人，究竟为什么要跑步？我今天才有了深切的体会——无论是跑步还是其它体力智力上的突破极限，都是我们在训练一种脱于形外的本领、意志和坚持。在那个境界里，有一种主体通过面对困境，超越自我而变得强大，多才多艺，无所畏惧。”

伴随泉水叮咚的声音，控制面板亮起，实时评分出来了。

五个满分完成分！

具体回复如下：

调查问卷的评分标准为满分十分制，其中3分为基本完成分，7分为技术难度分。

最新任务完成数：5个。

实时评分：10分，10分，10分，10分，10分。

调查问卷将根据其紧急程度，予以立项，正式拨款。

来自地球的NH112组调查问卷004号，005号，006号，007号，008号，已转为执行任务，转交给来自地球的星际执行官P组，D组，Y组，T组，M组即刻启动执行程序，对相关的五个体系作出前驱引导。

（此处星际执行官的编号实际上给出了五个具体的人名，但字体异架构，无法辨识，暂作英文表记。）

宇宙在养老体系，道德法律体系，金融体系，教育体系，专业技能下载体系方面，备有更完美的生产力，随时提供升级协助。

以上数行，皆是闪橙色的字迹，结尾是一个动态符号，好似一点水滴汇入大海。

乐一楚又查询了进度，有点小得意：“在同时开出的30个银河实习生编组里，我们目前的排名已升至第6名，蛮不错了，还算没有掉队。”

飞羽问却并不满意：“这个名次对我来说太差了，你没有想过要争取第一吗？要做好一件事就跟踢足球一样，理应选取有效的角度进行传球或射门，不能劳而无功。想正中靶心，就先要瞄准方向再行动。一楚，你再跟我明确一下银河实习生的任务规则。”

“我再看一遍噢，是这样的——银河实习生一共会被派到四个小任务，四个任务全部过关，并且积分排名靠前，才能晋级。我们的第一个任务来自四大外星文明中的仙女座星云，仙女座的性格是温柔似水，专长是传授星际知识，所以她布置给实习生的任务是最简单的。每完成一份调查问卷获得3个完成积分，这个肯定能拿到，另外7分技术难度分就看完成质量了。100张卷子全部拿到满分是1000分。此外，哎，这个备注我以前没注意到嘛，在调查过程中，如果恰到好处地泄露天机，可以额外获得800个天外积分。”

“这么高的天外积分，何不冒险一下？”

“太过冒险。如果我们对着马路上的行人说什么外星文明，宇宙考试，一定会被骂得很惨，不太具备这个切入的契机。”

飞羽定神想了想：“据我所知，至少有一个读者群对外部宇宙具备良好的接受度。”

“是吗？你快说。”

“《科幻》的读者。”

“喔，这本杂志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看过，有几个故事到现在还记得。你的意思是——把我们进行银河实习任务的真实过程写成科幻作品投给《科幻》？”

“对！真的事件，不可明说，证据确凿，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何不采用文学的形式来传递真实的信息，助宇宙星辰化为春风夜雨，润物细无声。如果我们能够架通这座空中桥梁，那么《科幻》将成为地球与星际文明的斡旋之地，站在最前沿。届时，来自宇宙外部的最先锐科技将首发在一本科幻杂志上，这真是，相当科幻的情节。”

飞羽问把控制面板翻了一个面，将背面的说明给乐一楚看。

乐一楚：“天哪，这是一个群发的问卷——启动群发功能，把问题写在这一页上，阅读者所产生的提问会自动汇总上传。且群发时，该控制面板可以进行变形，切换成普通的信纸或者电子文档格式。飞羽你赶快琢磨一下，我来写，马上制作一份奉命泄露天机的宇宙问卷。”

飞羽问并不着急，他对一楚有更高的期待：“我看过你之前写的几张卷子，接近完美。但是这张群发卷的份量不轻，我对你有更高的要求。”

一楚有些紧张：“需要写成什么样儿的？这跟炒菜一样，你要给我炉火和食材。”

飞羽问提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宇宙下笔先用情。我对你的要求是写出那种被宇宙握住手心，被宇宙抱在怀里的感觉。”

“哇这个有点难度！”

“这个自有办法。”飞羽问走上前：“你站好，面向天空，把纸放平在栏台上，拿好笔，好了吗？”

“好了。”

飞羽问站在她背后偏左，一寸一寸靠近，再近再近，直至将她揽在自己的怀中，亲密无间。左手轻轻笼住她的左手，右手扶稳她的肩。低下头来，合上双眼，脸颊温存地贴在她的发丝间。

他正在将迷宫中壁画上的讯息传递给乐一楚。

过于密集的能量与情感无法逐字逐句地表达，只能心有灵犀双飞翼。

两个人共同承接着，译转着天机。

乐一楚全身一震，心领神会。

原来，被宇宙怀抱着是这般如沐春风，我当以同样动情的文字作为报答。

随着她的执笔，纸上出现了一行行冰蓝色的字迹——

“在此群发一个来自天外的提问：

宇宙繁星满天，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了外部的文明，它们更了解宇宙的起源，时空的谜底，生命万物的来龙去脉，能够缓解地球的现实之困，你会提问它什么样的问题呢？

如果你代表人类接触外星文明，只能提一个问题，但对方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准备了什么样的天问呢？

现实中，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个困扰你很久很久的问题，而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的体系。那么，假设在外部生产力前来配合的最好条件下，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呢？

如果你有权限升级一个物理概念，改变一项宇宙的规律和法则，用来破解现实矛盾，你想最先改动哪一方面哪一个领域？

要知道，地球的资源运作属于封闭型体系，缺少宇宙的链接。

大地上没有新元素的供给，人类是在周转、挪移和对倒着本地物流；是在重复着劫富济贫、此消彼长、一赢一输、甲赚乙亏的轮回；是在挖空自身的地下宝藏来维持着地面生机。

封闭型体系看上去交投活跃，光鲜华丽，纸面富贵，实际上的资源水位正在急速下降，枯竭在即。

Earth星球想了又想，还从来没有设计出切实的方案，去问浩瀚无际的宇宙取来更广阔的天地。

而要荣膺真正的获得，令全部人都获得，双边共赢，无有所失。那只有连线宇宙，加载星空，方能做到。

如果眼前就有这么一个向宇宙银行引入外资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去跳一跳，试一试呢？

请理解，宇宙不是来此炫技，同化文明的，它正在激发万丈瀑布那般的崭新思路和崭新的拓疆。

以宇宙之繁盛，取用不尽，超级有钱。它真正想要盈利的，是地球的成长，团结与超越。

以上提问，来自银河实习生NH112组——飞羽问，乐一楚。

作为正在进行银河实习任务的我们，将当前获悉的关于太阳系的最新动向，作一个简介：

2012年3月8日至2016年12月21日期间，有四支星际文明会师太阳系边缘，进行一个校园围墙拆除的工程。

从那天起，人类可以飞出太阳系，而太阳系之外的文明也将无障碍进入。

这四支星际文明与人类有着线粒体方面的血缘之亲，双方不存在沟通之阻。这四大星际文明是排名宇宙第一梯队的豪门，它们镇守宇宙的四方，各有所长，彼此交情深厚，是一个配合默契的团队。

很久很久以前，人类曾经被星空溺爱，不可避免地养成了富二代的娇纵，渐渐失去与宇宙能量相匹配的胸怀。在太阳系中悍然挑起了一场伤亡惨烈，损毁严重的星球大战，杀戮了日夜守护自己的宇宙兄弟，直接导致地球与全部外星文明断交，女娲补天，从零开始！

这句话说来有些为难，但它能够解释全部的蹊跷——那就是人类文明不是因为达不到高级水平而出不了本土的，恰恰相反，是能力太强大时，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会欺负别人，而令人担心，令人生气，令人伤心地被全宇宙孤立了。

取之不尽的物流中断了，时空成为天堑，仿佛一个细胞的回路被切截。因这缘故，从此地球被困于岁月轮回，无可奈何，深切体会到弱之苦衷，死之伤悲，这当然是重要的反反复复的一课。

龙之困局，直至公元前6237年3月才有所转机，由一名来自华夏文明的首领向宇宙申请星际斡旋官制度，以弥合双方的裂痕，获得了认可，直接创造了双方的对话条件。这名首领就是我们的伏羲前辈。

他提出了一个新思路：

星际方面并不能够就此搁置太阳系而无所作为；

并不是每一个人类都会重蹈覆辙；

你可以考试啊！

地球每向宇宙输送一名人才，就弥合了双方的裂痕，证明了这片大地的希望与生机重燃；

这是一场旷日长久的拔河；

把银河一尺一尺拔过来的，是人格的魅力！

同意！星际文明赞许了这一提案，将其衍生为宇宙公务员考试，从公元前6237年春季开始，每年分两批招收来自地球的人才，一春一秋各考一场，称为宇考。

宇宙职位分为管理与设计两部分。由于设计一个产品需要大量的管理经验，面向地球主要招考管理职位，包括星际斡旋官，星际执行官，银河实习生，时空管理，新星试飞等职位。

考试的内容各有侧重，却都包含了一项宇宙能量的驾驭力测试。

想参加宇考的复试吗？请准备一道必考题，在此泄题——

“如果有一天，你恢复了星际方面的超级基因和能力，你会首先做一件什么事？请回答。”

星际文明方面，心有余悸：

倘若人类仍然控制不了自身的力大无穷，将如何面对宇宙的物种多元和遍地宝藏？

宇宙的物种分歧远远超过地球的族群数量，难道都打上一仗，消灭对方的形态吗？宇宙的财宝远远超过地球的蕴藏量，难道都抢夺过来，占为己有吗？

人间岁月，无非是用来模拟对局，实地磨砺主体的三个品质：苦难之中的责任感，诱惑面前的自控力，霸气无敌时的仁义心。如果一个人连地球的训练量也胜任不了，何谈继承宇宙。

想参加宇考的三试吗？请准备一道必考题，在此泄题——

“如果你成为星际文明，会怎样降临一个星球？请回答。”

你的选择将成为你所看到的景象——

你做人体试验，就会有外星文明来试验你；

你抽取地核，就会有外星文明来抽你家的地核；

你剥削矿藏，就会有外星文明来压榨你的土地；

你毁灭对方的文明，就会有外星文明来对你的星球实行统治和毁灭。

而你现在看到的某一个版本，是八千年来历任星际斡旋官的努力结果。

我们回头来看一段谈判记录——

地球方提出：earth理想之中，与外星文明的交往，最好是一种小实惠的商贸关系。在政府的后院悄悄降落的外星人声称自己来自陌生的光年远方，与地球素不相识，捧来一大堆礼物，最好再搞点基建，随后拔脚就走，成为神话传说的缥缈云烟。

星际方回应：好的，你的意思是，明明都认识地球宝宝的外星亲戚们假装不认识人类，说是头一回见面？可以。要空投物资，拔脚就走？可以。哎那就不要有降临环节嘛。有一种临界状态叫“存而不在”，要么就试试看这个版本吧。

双方最终通过的方案，包含以下要约：

星际文明将采取“存而不在”的客场策略。

高度尊重地球主权与意愿。

仅作为场外嘉宾，协助人类的梦想与幸福照进现实。

四大星际文明均不作降临，不显示任何优势，即刻返程，与地球擦肩而过。

唯一留下的痕迹是——给出明显来自天外的知识和资源，给向整体。

你将会发现，数额巨量的天外宝藏突而其来，均匀地散落民间，只有集体的合力才能将它们拼拢；你将会看到，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汇聚之势，领跑个人条件。

空投的宇宙宝藏，投哪一些呢，所以要做一下问卷调查啊！

你问得越巧妙，回答也会越明亮直接地照进各个现实领域。

这个“存而不在”的touch版本有一个正式名称，叫作“仿如初见的一吻”。

从这个名字来看，双方的情感就是不对称的。

地球在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中近乎彻底地遗忘了自身与宇宙的亲缘关系，一向觉得外星文明是外来的，从不相识，敌我不明。

可银河却深情依然，记得分明，时刻牵挂，同时相认所有生命出自同一血缘，属于同一整体。

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分伯仲。

星际绝不会在任何一个人不在场的时候作出亲密的KISS。不会忽略任何一个人的感受和获益。

之所以悠长等待，是在等待你的起飞。

你想漫步银河吗？请上来，请成为银河本身！

宇宙，是地球的故乡。

地球，是宇宙的宝宝。

历史的崇山峻岭，只是银河的白驹过隙。

什么时候，小王子们才能够众志成城，乘风破浪，飞越天堑，走出岁月的迷宫，找到回家的路呢？

故乡之云，美无止境；

亲友众多，何来孤独。

大家正在翘首以盼，等你放学回家吃晚饭；

一桌子热气腾腾，鲜美可口的饭菜等到现在。

花开花落，迟迟不来。

就期盼着，这么家常的一件事。

以上，宇宙作出了一往情深的表白。

接下来，请问你准备好了吗？

如何接触外星文明？

问星际联盟什么问题？

你是否勇于设计一个前所未有的完美体系，包括教育体系，医疗体系，财富体系，交通体系，住房体系，职业体系，环境体系，养老体系，道德奖惩体系。

你是否敢于提案，升级物理概念，改变宇宙定律。

提案时不必太考虑金钱和现实实现度的问题，以宇宙的资金和实力，够用。

星空，不会再沉默。

只要你有魄力去想，为更多人的幸福着想，

梦想的霞光万丈一定会照进现实，

外部的资源支持正披星戴月地踏浪而来。

这是因为——

天地有情，本质如此；

宇宙起源于永不放弃的正义和无私；

宇宙永恒于永无止境的优化和新创。”

下集预告：飞羽和一楚在银河实习生第2集中将接受来自猎户座的新任务。

在这之前，宇宙的第一个回答，第一份星外厚礼已送达地球界面，华夏文明以她内涵中与之相呼应的优异品质作出了有效承接。

宇宙的通讯方式是质子柱共价，宇宙的王牌正能量蕴含在质子之中，如何升级质子的应用。

请稍等，宇宙藏宝系列第1集——质子宝藏。

宇宙之情，宇宙之秘，尽在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