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的小说《边城》呈现出了一种独特的悲剧美。一片山明水秀的天地之中,一群善良的山民们却上演了两出爱情悲剧,这其间表现出生命的悲剧、人性的悲剧,也就是生命的缺乏主体性和人性的简陋所造成的那些至纯至真的人们的悲剧;同时这悲剧中还寄托着作者文化选择的悲剧感,他难舍古老的农业文化,排斥鱼龙混杂的现代文化,但却阻挡不了后者替代和影响前者的历史进程,于是只能徒自伤悲。
《边城》中悲剧意识的内涵:在沈从文的小说中整体上表现为一种独特的悲剧类型,以这种观点来观照《边城》,可以看到其中的悲剧意识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爱情的悲剧,二是生命的悲剧,三是人性的悲剧,四是文化的悲剧。
《边城》便是沈从文“边城文化”理想的文学阐释。故事发生在茶峒这样一个地方,这里风景优美,风俗淳朴,人情和善。老船工古道热肠,撑船数十年,从不收取别人钱财,而过往行人却总是要“把钱”,即使是妓女也是“那么浑厚”,遇到相熟客人,“钱便在可有可无之间了”。这样的环境中所“长养”的人更美,人情也真挚美好。在这样一种田园牧歌的氛围中,作家要表述的是自己生活、生命和文化的湘西理想。然而,这也是中国乡村封闭的缩影。
《边城》美丽不变的山水和人事,重复单调的生活,尤其是那个美丽、纯洁的翠翠,以及那艘往来于河流两岸的渡船和船上的摆渡老人,山上耸立千年见证茶峒变迁的白塔,是沈从文朴实、自足、和谐、自尊、保守的文化理想的象征。然而最终老人所守一生的渡船被一场无情的大水冲走了,老人也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平静地死去了,茶峒矗立千年的白塔也在暴风雨中倒塌了,沈从文的理想之梦也无奈地幻灭了。爷爷的死,白塔的倒塌,象征着原始古老的“边城文化”的终结。翠翠渡口的等待,白塔的重建,只是作者的湘西情结在最后失落与解体的夕阳中面带微笑的痛苦回眸,那山那水那景似乎依旧,但却真的不同了。《边城》体现的正是沈从文文化理想的追求到解体的悲剧过程。
沈从文小说中悲剧意识的特点:第一是在叙述方式上,沈从文的小说注意避免尖锐的矛盾冲突,并且呈现出了善与善的同极性。沈从文的小说主人公是在生活中无奈或不自觉地接受着悲剧的命运,少有主动抗争的行为和精神上有力的超越。他的悲剧往往没有明显强烈的矛盾冲突,在矛盾上多数是善与善的冲突,是人的生命、人性以及文化自身内在因素的冲突,呈现出矛盾的同极性。第二,沈从文在情节设置上注重偶然性而非必然性,他认为悲剧就是“生活本身”,就是“偶然”,就是“不湊巧”。并且常常在一种和谐平静的叙述中加入情节突转的因素,通过由内向外弥漫出的情感和情绪推动情节的发展,呈现出明显的情绪化倾向。第三,沈从文的小说在语言表达上具有明显的诗化倾向,注意遣词造句的节奏感和旋律美,偏爱通过叠音词和对仗、排比等节奏感强、情感表现功能明显的句式来追求音乐节奏和旋律美,呈现出淡雅纯净的诗意抒情风格。诗歌语言的节奏和旋律,契合了沈从文悲剧的情绪性特征,使之自然透露出一种情感的悲凉。
可以说沈从文的一生是坎坷的一生,同样也是奉献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