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自从上次下大雨，李牧送我回家过后，我跟他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也极少见面。

冬天已经过去了。镇子上的春天很短暂，但即便是这么短的时间，也足以唤醒我心中想念他的感觉。

以前跟他还不认识的时候，我总是躲在走廊，等他上了楼梯，就若无其事地走出来，跟他擦肩而过，总觉得他会看我一眼。现在跟他分开了，每次都只能躲着走。

我不喜欢躲藏的感觉。

有人说，97%的男生分手之后还会觉得对方是自己的女朋友。所以我想，我们大概还有说话的可能性。

为什么突然想跟他说话了呢？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单身的情境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吧。快要毕业了，大家的闲聊话题也不会太多。即便是互相讲题的时候，也不愿意坐得太近。因为好多人都有自己的女朋友了。

我最近才知道，班里成了那么多对。不过也是，在临近毕业这个阶段，能有人陪伴自己努力，确实是非常难得的。他们有了别人的陪伴，就不需要我陪伴了。我想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我重新念及了李牧的好，才让我想重新跟他说话。

现在我认识的人当中，跟李牧还有联系的，只有洛洛。

我觉得很奇怪，洛洛这人，也不是很漂亮，最多就是善良一点，她身边却从来不缺男朋友。不缺男朋友的同时，还不缺男同学。

偏偏这男同学里面还有李牧——我心里是有点过不去的，但是不敢说出来。我怕自己不跟她当朋友，就得不到李牧的消息了。洛洛平时也玩游戏，虽然跟李牧玩的不是同一个，但网游都大同小异，大概是因此两人才说上了话吧。

今天，我就又从洛洛那儿，得到了李牧的消息。

她说：“李牧最近周末晚上天天去滑冰。跟隔壁班的林初。”

洛洛说这话的时候我正打算拿水喝，她说完，我也默默地把水瓶放到了原位，“滑冰啊。”

洛洛点头回答：“还有李牧他们班的几个人。”

“几个人？”

“两个吧。具体我也不知道是谁。”

“哦。”我装作不经意地回答道，但身上各处都开始僵硬了起来。

我又拿起水瓶，这次是真的喝了一口，但喝的时候，是在想，我到底要不要开口问林初是谁，这样会不会让洛洛觉得我还喜欢李牧？我不想让洛洛知道。

“李牧不太会滑。他昨天告诉我，他总是摔倒。”洛洛突然接着说道。

我轻轻地笑了一下，“是嘛。”

“嗯。他说林初没扶好他。”

……我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不知说什么好。

洛洛看着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继续说道：“林初那人，一看就是常去那种地方的。”

那种地方我是去过的。

这个镇子里的滑冰场并不算多，李牧他们去的那个，在人民公园的地下室里，已经是镇里最大的了。当时我和朋友一道出去玩，因为怕摔，就只是装模作样地扶着栏杆滑了几次。

这个滑冰场还不同于其他地方，一点也不亮堂。它四周安置的是闪烁的霓虹灯，很有夜店的感觉，歌曲也是夜店常放的。在昏暗的灯光下，大家可以尽情玩耍，拉手，甚至拥抱，亲吻。对于一个新手来说，要学滑冰，没有肢体接触，是不可能的。而林初，就是教李牧的那个人。

我正独自发怔，洛洛在一旁又说道：“我不喜欢林初。李牧应该也看不上她吧。”

“你们认识？”我故作镇定地又喝了一口水。

洛洛冷笑一声，说：“借过她书。她啊，就在隔壁班，成绩不好，喜欢捏着嗓子说话，还以为自己是娃娃音呢。”

“是嘛？”

“等待会儿放学了，我指给你看。她前几天被人甩了，整天在空间要死要活，可明明周末都出去玩溜冰了。”洛洛说着，翻了个白眼。

放学的时候，我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林初——确实长得不怎么样。

我暂且安了心，但也并没有放任不管，回头便向洛洛要了林初的QQ，我倒要看看，她在空间里发了些什么。

也蛮出乎意料的，我发过去的申请信息没有写任何东西，她就直接通过了。加为好友那一刻，我就迅速点进了她的空间，看往日心情。

上个周六的，写着：“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而你却不知。”

李牧在下面写了一条评论：“我也不知啊。”

上个周五的，写着：“今天摔得够惨！”

李牧在下面写了一条评论：“抱歉了师父！哈哈。”

我又点开留言板，有李牧的留言，一个太阳的表情。“原来，他们都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交流啊。”我想。本来靠在椅子上的身体，瞬间感受到一阵崩塌感。

退出林初空间之后，我发现她已经主动发来了一条信息。

她问：“你是隔壁班的敏一？”

怎么？自来熟？竟叫得这么亲切。“是。”我回道。

“我早就认识你啦。没想到你会加我。”

她早就认识我？该不会是李牧跟她提到的吧？我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回她：“嗯，看有熟人推荐就加了哈。”

还没等她回复，我就去空间点开了林初的相册——不出所料，跟她本人差好多。洛洛说得对，即便找了角度拍，确实也不怎么好看。

2.

此后那几天，我一到周末便神经紧绷，心里想着李牧又跟林初去溜冰了。明明不认识林初，却对她越看越不顺眼。无奈之下，我只得写字发泄，就将仓央嘉措的《见或不见》写日志表白了一通，还挑在晚上十一点发，我知道，李牧会点进来看一下的。这样，他就大概能明白我的心意。

出乎我意料的是，李牧没点进来看，倒是林初，发了类似的心情。

“默然相爱，寂静喜欢。”

李牧在下面评论了一个☺。

我坐不住了，鬼使神差地给林初发了句：“真巧，你也喜欢《见或不见》。”

她说：“是啊。最近刚看到的。”

她明明是最近刚在我这儿看到的，为什么说？我有点生气，就没回她。

我甚至开始嫉妒她：这个人有什么好？即便有，这些好安在我身上，一定会更好。我还是不信李牧会选她。

于是我又一次点开了林初的相册，细细地看，想找到一些李牧喜欢她的端倪。突然，我发现她，戴耳钉。

真稀罕。

训导主任抓这抓得极严，平常学校里是不可以戴的，这些照片八成是她周末出去玩拍的，不过看起来还挺酷。

行，那我也戴耳钉。

但打耳洞这件事我是做不出来的，我只是让洛洛跟我去精品店淘了个耳夹。

第二天，我就夹着耳夹去上课了——这种当坏孩子的感觉，还挺让人兴奋的。

但是我没有遇到李牧。我在空间发了自拍，李牧也没点进来看。

就要放学了，耳夹弄得我不大舒服，还有些沮丧。出教室的时候，我没有把它们摘下来，即便我知道，训导主任在校门口站着。我心想：“抓我吧，那样，或许李牧就会注意到我了。”

这么想着，突然前方闪过一个声音：“你居然开始戴耳钉了？”

我浑身一抖，抬起头来，看到李牧正擦肩而过，一脸惊讶地望着我，可是步伐却没有停下。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就走上楼去了。

你居然开始戴耳钉了。

你居然。

他居然不喜欢吗？

我……我弄巧成拙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对了，他以前一直当我是好学生的。

他现在一定更加讨厌我了。

我默默地把耳夹摘下来，收到了兜里。“算了”，我想，“我还是应该当一个上进的好学生，而不是学林初戴耳钉。”

我在楼道里站了一会儿，依然觉得很委屈，于是掏出手机，快速地打出了这么一段话：“他不喜欢我戴耳钉。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渐渐开始学坏了。我本觉得自己可以很酷，很酷的话，大概就能被他喜欢。可惜我错了。这下子，他开始讨厌我了。”

点击发送。

发出去之后，觉得有点矫情，心情也没有变轻松，只得沉重地往家赶。

3.

到了家，发现下面一溜儿评论都是朋友的安慰，什么“不会啊，挺好的。”“你怎么了？”

洛洛还给我发消息问：“你见到他了？他说你什么了？”

看了访客，李牧没有点进来，所以这些消息我一个也没回。

既然李牧还是喜欢好学生，那么我就要继续当好学生——开始写作业吧。这么想着，我将手机丢在床上，再也不管。

作业一直赶到十一点，中间忍了无数次要去拿手机的冲动。以至于最后真的去床上把手机拿回来的时候，有一丝紧张——李牧，你到底会不会表态呢？

我忐忑地打开QQ空间，没有李牧的评论回复留言。倒是朋友们一溜儿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林初进来访问了两三次，似乎，在看我的笑话。

真的，很让人失落。

但为了保持礼貌，我开始一一回复他们，让他们不要担心。可惜他们根本不懂得我在伤心什么啊。因为空间的其他动态里，都是他们今天过得很开心的动态——什么吃饭、秀恩爱、做家务、鸡汤，一应俱全。

我顺着动态往下拉，突然，看到了李牧的名字，我心头一颤。

他的那条心情写着：“其实，你戴耳钉很好看。”

其实，你戴耳钉很好看。

一阵狂喜浇了下来。

他看到了！

是我。一定是说我。

绝不是林初。绝不是。

我颤抖地打了个“~”，留在这条心情下。

李牧马上回复了一个☺。

我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迅速打开了好久没打开的对话窗口，给李牧发道：“今天没去滑冰吗？”

“好久以前就不去了，摔太惨。”秒回。

“不是有人带你吗？”我已经连手机都拿不太稳了。

“哪有，我总连累别人，没人敢带我。”

“溜冰难度很大啦，以后小心点。”我说。

……

4.

从这天以后，李牧跟我见面时都会打招呼了。此时距离分手已有半年之久。

林初和李牧除了互相在对方心情下评论，也没有更多的交集。

后来我才知道，林初说的“默然相爱，寂静喜欢”，并不是李牧。

林初不会喜欢李牧，这是林初自己告诉我的。

林初喜欢的那个人，跟她突然分手了，大概是嫌弃她粘人。这是洛洛告诉我的。

李牧也没喜欢过林初，这是李牧告诉我的。李牧说，当时大概是想气气我。

我苦笑一声。

最后，一直到毕业，我也没跟李牧复合。

因为我发现他还和以前一样，不上进，不爱读书，天天打游戏。他自己不努力，也不好连累我。

快毕业的时候，我拿了数学竞赛三等奖，被贴在公示栏上。那天，李牧突然发信息跟我说：“我配不上你。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心下一动。因为我总以为他是不自知的。

我想了好久，才回他道：“那么，我们还是朋友吧。”

“你说是就是吧。”他发完这句，又接着发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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