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夫人,更深露重,莫要受了风,还是快歇息吧。"那婢女加了件披风在年轻女子身上。
年轻女子笑了笑,裹紧了衣服,直望着窗子外面,出声问道:"翠安,你今年也有二十了吧,可有心仪之人?"。
"夫人!",翠安忙跪下,垂下头去。
年轻女子也不看,盯着窗外晃神儿,良久才叹"我与你主仆相伴十余年,你母兄为你相看了亲事,我是不愿耽误你。放心吧,我为你打听过了,那农户家底还算富裕,人也和善,嫁过去自有和和美美的小日子。开了我那喜鹊登枝黄花梨的箱子,里有一匣子,里面有你的身契和一些银钱,也算是我这个娘家人给你添妆了。"
翠安扣了扣头,神色恭敬,"小姐,翠安还是愿唤您小姐。翠安都晓得的,小姐是真正爱护我,可翠安不愿离了小姐,只希望多守着小姐些时日,待翠宁几个长进懂事,翠安才可放心离去。望小姐体谅。"
"你这又是何苦,有奔头的不过,反倒陪我这无聊之人度日煎熬……"
"翠安怎忍心小姐一人过这清苦日子,自嫁来这将军府一年,小姐便不怎么笑了,还从主园搬到这……"
她回头打断,"我知你是关心我,可有些事情,却无论是非对错,只怪阴错阳差。你且下去休息吧。至于去留,随你便是。"
说完便从袖口摸出一颗珠子,攥在手心里,转过身子去了,也不再理她。
翠安起身,收拾好床铺,看了看依旧倚在窗边发怔的人儿,叹了口气,便退了出去。
此刻,夜凉如水,月色无边。这园子里只有虫鸣,树竹沙沙之声,那一豆灯火,闪闪烁烁。只听得那女子低声喃喃:"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翌日,清晨。
那女子已经在园子修剪盆栽,只是姑娘家的大多侍弄些花草,她这园子里却都是些竹,松什么的。葱葱翠翠,好不大气。剩下的一整块地倒是种了些蔬菜,边上还留有一棵桑树,挂满了桑葚,饱满个大,地上也掉了好些。桑树下只有一张小几和一张躺椅,摆了一壶茶,一盘点心与几本书。树荫下隐隐绰绰,星星点点,一番景致既脱俗,又有烟火气,反倒显得几许温馨。
屋子虽然不大,砖瓦也旧,可却干净雅致,门上匾额写着素心斋三字,笔锋苍劲圆润。
一进门,墙上便挂着一把宝剑,,剑首镶嵌几颗米粒大小的翡翠,剑柄云团斑纹华美,剑身长直,通体清寒,是极好的武剑。
俩旁分别挂着一幅山水和一幅字。画中远山,细水,农夫耕作,农妇在茅屋纺织。屋前屋后桃李环绕。小儿女戏猫逗狗,好不惬意。上题"时值征徙,皆为梦中之境 ,心神向往,故作画以记之,熙和二十一年九月廿七日夜 。应启昭之印。右边的这幅字写着一首诗:"人间至味山林隐,何翔庙堂高处寻。将军卸甲归田种,坐观流水映闲云。"
下面正放着一只长桌,桌上只一对青花莲纹宝瓶。
右边开了扇窗,摆着一张榻和一套桌椅,旁边立了个书柜,满满当当都是书。有些个地理游记,历史典籍,还有些兵法乐谱,诗词文章什么的。
还有个里间,一进去便是个墨竹屏风,竟是红木做的,屏上绣的墨竹似出自大家之手,颇有韵味。
屏风后面,靠墙立着一个多宝格,放着各形各色的埙。有黑陶福鱼的,白玉葫芦的,还有鸭蛋式画梅花的,竹子的,好些个。
正中间一个圆桌,四个方墩儿,不远边上靠墙就是几个大小不一的箱子。
两个丫鬟一个在收拾床铺,另一个在打扫桌椅。一个是翠安,另一个便是翠宁,大的细心嘱咐小的,小的不停说笑,好生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