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周末,我逛完一圈商场,大概傍晚五点钟的时候,眼看暮色渐凝,于是走路回家。路过电脑城,街道上喧嚣不止,手机店的音响在卖力地吆喝、汽车刺耳地鸣笛、三轮车咯吱咯吱艰难地蠕动……喧闹嘈杂的景象与往日无异。
突然,一个染成板栗色短发的腰肥膀粗的中年孕妇从电脑城逃出来,马上被一个高高瘦瘦的黑衣男人拦截住了,可能是那个妇女的老公。一个四五十岁穿着雨鞋的妇女紧跟其后,她紧紧地拽住孕妇的手,生怕她逃走。那孕妇看上去已经非常虚弱,依旧在拼命挣扎。霎时,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怒吼一声,犹如一头愤怒的母狮,欲从樊笼里挣脱出来,她一扭一拐地往往前奔去。穿雨鞋的妇女可能是那孕妇的母亲,神色紧张,赶紧追去……而那黑衣男人则是不紧不慢地跟上,然后停靠在街道的栏杆上,双手叠在胸前,仿佛一个过客在若无其事地观望。
那个孕妇跑到商场门口对面的一排共享单车边,跑了不过五十米远,就又被雨鞋妇女紧紧拽住双手,孕妇不停地怒吼、哀鸣,四肢如八爪不停地挣扎、扭曲,不停地哀嚎:“我不认识他们,救命啊……”
很快,路上的行人、三轮车、汽车齐涌上来,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个白衬衣、黑褂、西裤的男人拽住孕妇的手。紧接着,还来了两名穿工衣、黑丝袜的女子,也拽住那孕妇的手,陆陆续续也来了三五个用听不懂的方言跟那孕妇唠哩唠叨。而那孕妇一点都没有停歇下来的节奏,反而更绝望地啜泣、呐喊,吸引了更多的路人围观。
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有些路人开始报警、叫救护车。协警倒是很快就到了,只是站在一旁,既没有盘问,也没有劝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时孕妇显然已经体力不支,累得身子半瘫在石凳上,脚上的鞋子早就不翼而飞。她停歇了几分钟,又开始扑腾挣扎起来。许久,终于来了一辆电瓶观光车、一辆警车,一共来了五个警察,那些警察并没有一副紧急行动的样子,脸上写满了傲娇和满满的人民公职的优越感,看来也只是协和行动的幌子而已。
五分钟,救护车吹着响亮的号角姗姗来迟,迎面走来了两名穿着大白褂、佩戴眼镜的男医生,跟着三名白衣护士。他们看上去圣洁得像一道道光,一齐围向那孕妇,也不知道对那孕妇说了做了什么。当那些白衣天使连拉带拽那位胖胖的孕妇时,上救护车前,我隐隐约约听到一位护士说:“放心,你老公不跟着你去,你有孕在身,自己要珍惜自己身体,别糟蹋自己。”
终于,孕妇在大家的拉拽下,上了救护车,那救护车仍然是一片哀嚎声,救护车缓缓地开走了,只剩下那个黑衣男子在树底下被警察盘问,渐渐的,人群陆陆续续地消散了。
也许,清官难断家务事。留下了一堆悬念,那些警察是否会留意,那些拉拽孕妇的六七个人,是否是人贩子?还是那个孕妇产前郁抑神经质发作无理取闹?还是那黑衣男人在老婆怀孕时出轨别的女人,她禁受不住渣男的打击?还是被一地鸡毛、柴米油盐的婚姻里,夫妻俩闹纠纷?还是那黑衣男人抽烟、赌博、酗酒、有家庭暴力的倾向?
……
有些人,光是生存,就已经竭尽全力。生活,且行且珍惜。
目睹这样一件事,不管猜测是否与事实相符,我都感觉一个人要有一定的物质基础,这样不至于在最绝望的时候输的一败涂地、惨不忍睹。还要有一颗清醒理智的大脑,能够让自己在不利的局面里保留体面,有尊严地全身而退。
萧萧梧叶送寒声,我打了个寒颤,在人潮中退出,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