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洋槐树象一个长期吃不饱饭的煤矿工人,个子高挑,浑身肌肤干裂,竖立了干枯枯发稍,一身洗不净的灰夹杂着黑,让人不想靠近。只有风吹来,干瘪裂开双唇的籽囊,微微松开口,吐出几粒暗绿种子,那些种子大多会生了根,紧紧贴着母体,摇来晃去的微弱的风撼动不了它的根基。掉下的是些来年发不了芽的孬种,风毫不犹豫走过,带着哨音,从裂开双唇间滑过。
春天醒来较早的鸟类,不会情愿落在洋槐树杆。去年残留的尖针一般的硬刺,短小坚哽,肥大宽扁的下身吸血虫一样盘踞满所有可以放下脚的地方,低矮粗状头顶是锋利和尖锐。
天然本能而生的一身铠甲,拒绝了华丽的想入非非,敬而远之也使它有更多机会自由生长。
夏季酷热,摘两片洋槐树叶,贴在太阳穴上,据说可以清凉一夏。实在没有地方去给饥饿的牛群找到过夜食物,万般无奈,用镰刀一刀一刀抹着剔去烦人尖刺,砍断树头,采撷来的绿叶仍旧会扎破负重前行的脊背。
成片的洋槐林中,是恶蚊天下,繁茂树荫保持了阴潮,拼了命生长的荒蒿杆上,蜘蛛结成巨大丝网,借了叶隙间漏掉的阳光,丝丝发亮,摆下陷阱等待长着长腿,身材硕长的蚊子自投罗网。
四月暮春或到夏初,是这种让人生厌的树种唯美时光。母亲忙于活路,男孩自有空间,年轻的姐姐和同伴捋回半筐洁白槐花,送到鼻子底下问我香还是不香。更有闲时,我也会吆朋喝友共赴青山,采一串串洁白清香,装扮四平八稳的日常。
我轻易不会改变自身立场,即使那槐花真得很香。我吃掉一碗槐花焖饭,回味其中幽香,也会想起在一部书中,那些象切断了电源,失去了磁场引力的槐花,瞬间簌簌落下,瞬息,场景如天女散花,树下,一个叫上官鲁氏的女人听完上帝的声音,即将告别最初让她幸福也是最后让她无憾的一场光临。
丑陋与美好并存的世界,唯美总在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