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红色,作为狼,这是不可能的,可我现在在跟你说话,不也是不可能的吗?
浓密的树林里,到处都是灰。抬头是灰的叶,低头是灰的草,黑白也是常客。这就是我的世界,日日如此,年年如此,抬眼所见,尽是黑白灰。直到我捉了一只鸟,一只老的飞不动的鸟。
这是一只奇怪的鸟,或许是因为太老了,知道自己跑不了,它看到我后,没有任何动作,就那样一动不动地抬着头。我围着他绕了一圈,闻了闻,我不满他的瘦弱,低声地吼叫了一声。他瞥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呢喃着。
我有些无奈。这是我遇到的最奇怪的猎物了。以往那些猎物,受伤了却还想逃脱,明知会死却还要挣扎,在绝望中哀嚎、悲鸣。面对死亡,他们有着不同的反应,有求饶的,有哭喊家人的,有叫孩子快跑的,也有话也不说,直接晕厥的。日子久了,我倒觉得,他们死前的反应挺有趣的,开始留意他们死前说的话,姑且当作我的慈悲,倾听一下遗言吧。
而这只鸟,真是让我少了许多捕猎的乐趣。我决定折磨他一下,我问他:“你刚刚是在说遗言吗?”他终于转了下头,盯着我说:“好想再看一眼蓝天。”我抬头看了看,灰色茂密的树叶一如既往地挡住了天空,偶尔露出那么一点白。阳光透下来,带着苍白的温暖,斑驳地照在我们身上。我无法理解他嘴中所说的“蓝”是什么意思。
“那是什么?蓝天?这天空不是白的吗?”
这鸟仿佛想到了的什么,看我的眼神似乎也变了,我好像从中看到了一丝悲悯,这让我很不舒服。我有些愤怒:“快说!那是什么意思?不然我立刻咬死你!”鸟眼中的悲悯更浓,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原来你是看不到这个多彩的世界的。”
多彩,那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至于那只鸟,没等我发怒,他就死了。
从此之后,猎物临死前我都会问它们,你们眼中的这个世界是什么颜色的。我好想凭着自己的眼睛去看一下,那只鸟的蓝天,那头顶上的树叶,还有那些黑呼呼的血液,它们的颜色,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直到今天,我遇到了小红帽。
我正在午睡,却被一阵恼人的歌声吵醒,我想冲出去咬死她,却突然发现她头上戴着一顶帽子,我死死地盯着那个帽子,它就像一团火焰,在我眼里燃烧,也在我的灵魂里燃烧。
那是我从没见过的颜色。
我冲到她面前,我有好多事想问,这顶帽子是什么颜色?为什么我能看到它的颜色?我还能不看到其他颜色?而我开口却是一阵咆哮。
她是人类啊!她怎么能听懂我的话?我不甘心,却只能瞪着帽子。小红帽说话了:“你好呀,大灰狼,我叫小红帽,你叫什么名字呀?。”可我听不懂。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焦急地低吼,期望她能明白我的意思。小红帽看看我,显然她不明白,她指着前方说:“大灰狼,我要去给外婆送吃的啦,下次见。”说完,她绕开我就走了。一段记忆猛然钻进了我的脑海,我想起来了。传说森林中住着一个巫婆。我开始奔跑,没命地跑。
跑到这所房子时,我冷静了下来。或者说,我害怕了起来。
黑色的篱笆上爬满了灰色的藤蔓,院子里种的是一些稀松平常的植物。木屋并不像森林传说中的那样可怕、破败,只是看上去有些陈旧。窗户里看不到人影,但烟囱里不断冒出的烟提醒我里面有人。可我莫名的害怕。
我试探地走到门前,嗅了嗅,屋子里有股刺鼻的味道。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正要逃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苍老沙哑的声音:“谁啊?是小红帽吗?”我没敢说话,却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等她开门,她就死了。我越过尸体,冲进房间,我看到那里的瓶瓶罐罐,却不知道它们有着怎样的功效。我想到了小红帽,或许她知道。我把外婆的尸体拖到床上,我躲在床底,等着她到来。
结果,我还是失败了,小红帽发现外婆死的时候,就吓晕过去了。希望就在眼前时,却生生被碾碎了,明明她头上的帽子那么鲜艳,明明我可以看到更多的颜色,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杀了小红帽,拿着帽子,我看不出它和地上那些衣物相比有什么不同之处,可偏偏只有它是红色的。不过我还有最后的希望,我转头看向了那些药水,一个个地喝下去,你可以猜猜那有多痛苦。我知道我会死,可我相信,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能看到颜色。
这就是我的故事,猎人。无论你出不出现,我都快死了,我也没有力气去喝下最后一瓶药了,最终我的世界里还是只能看到那只帽子的颜色,请你把那只帽子给我戴上,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