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有点儿累,今天的早餐很简单:葱花小饼,冲藕粉。
葱花饼是北方最普通的饮食,相信每一个北方主妇都会,我如果心情好,会把它做得色香味俱美,甚至能成为全家的最爱。然而,此刻,我眼前只有青花瓷碗里的藕粉。
藕粉的颜色就是藕的本色,用小勺拨弄一下,发现里面还添有桂花、莲子等辅料,用95度开水细细一冲,一缕清香浮出来,似有若无的清淡。过一会儿,抿一小口,糯糯的,甜甜的,青青的,淡淡的。忽然觉得,这种滋味,好像江南的味道啊!
藕粉来自江南,是孩子的小婶去杭州游玩时带来的。
藕粉在口里融化,藕味在心里弥漫,心思一下子飞到杏花春雨的江南:白墙灰瓦的徽派建筑,绵绵的细雨,印着绿苔的青石板路,染着丁香味的油纸伞,袅娜的细柳,氤氲浓厚的人文气息。随处一看,山泉千尺,青山数点,画舫如织,荷花十里。哦!我魂里梦里的江南。
好奇怪,虽生在北方,长在北方,却骨子里喜欢江南。千里江南,不是喜欢她某一个地方哦!不只是杭州西溪的水,不只是拙政园的锦绣玲珑;不只是琵琶声停欲语迟,不只是江州司马青衫湿;不只是富春山,不只是桃花源;不仅是太湖水,不仅是湘妃竹;不仅是吴越王钱镠心存忠孝,恤兵爱民,也不仅是“义门陈”诗书传家,衣冠缙绅;不仅是她的钟灵毓秀,也不仅是她的人杰地灵。到底是什么让我魂牵梦萦?是数不清道不明的前世情愫?是那绵延千载的文脉风骨?
喜欢到骨子里,一定就是爱了!什么时候爱上江南的?细细想来,应该是青春初嫁时。由北京,下武汉,弃岸登舟,沿江东行,与夫君携手看江阔山远,青瓦稻田,看草长莺飞,听鸢鸣鸟转。婚礼一过,待十日看尽江南花,就死死迷上江南了!
那年到江西婺源游,在一户依山临湖的人家吃饭,虽是小鱼小虾,却鲜美不俗,询问厨娘,她指了指那边的一道小溪,鱼虾是从那里现捞的。饭后沿湖边散步,远看轻云出岫,青山苍茫,近处修竹潇潇,炊烟袅袅,几声犬吠,水禽翱翔。光脚淌水过了小溪,抚摸横在水里的风车,遥望不远处古老的木桥。那云,那竹,那山,那水,都水墨画似的印在魂梦里。
生长在北方,栉的是粗粝的风,沐的是凌厉的雨,看得是挺拔的白杨,栖的是苍劲的梧桐。满眼的庄稼,烙饼卷大葱。听燕赵悲歌,感易水悲寒。每次读陈子昂“登幽州台歌”,都被崇高感动,怆然悲凉。平凡世界里的山川沃野、风物人情,都那么浓郁醇厚。我理解,敬佩,但那不是喜欢!
也曾想像过云南、西藏的神秘,也曾向往青海、新疆的辽阔,也明白那是尘寰里独特的壮美,然而,我清楚地知道,那也不是喜欢!
思绪回转,藕粉尚温。“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白居易也一定是喜欢江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