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方的缺钱史

我好方是我的童年挚友,至今认识他,至今十余年了。他总是喜欢说我好方这几个字,所以人送外号我好方。他是一个俗人,脑子里自然想的也是俗事,一是希望自己能赚钱,二是希望自己能赚很多钱,三是赚更多的钱,是不是很庸俗,每天把钱挂在嘴边,但我可以理解他。

我好方只是一个普通人,生活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从小就听父母在念叨钱钱的,感觉夫妻之间除了钱就没别的了。我好方家常年处于缺钱的状态,他爸只是个小老师,他妈是个小护士,他是个老药罐,家里有几个健康状况不是很好的老人。他爸妈的工资除去家里开支,还要供他读书,爷爷奶奶或是外公外婆身体时不时出点小问题,这可真是入不敷出了,欠钱是板上钉钉的事。童年的岁月那叫一个凄惨,天天打针吃药跑医院,看着别人家的小孩天天有新玩具玩,他自己只能在脚落里偷偷看。我好方的爸爸喜欢带他去超市玩,说多散散步对他身体好,他起初很喜欢去,后来他总是拒绝了,因为去超市要花钱,。我好方很喜欢吃果冻,果冻要十多块一斤呐,那时候他爸的工资只有三四百块,十多块的果冻对他们家来说是天文数字,出于羞愧,出于不忍,他尽可能不去超市了。他有时候深夜醒来,发现爸妈还没有睡,讨论着钱这个问题,虽然有些听不懂,但是他知道肯定家里的钱又不够了。他很难过,但帮不上什么忙,除了抑制自己的渴望什么也做不了。在我还在蜜罐里泡着,天天喝牛奶,吃火腿的时候,我好方总会跟我说,你们这些资产阶级国家居然没有解决掉你们。一脸淡漠的看着我,也不伸手要吃的。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很不是滋味。

越是压抑的东西越是成为今后的奋斗目标。奥特曼玩具、潮流的衣物、美味的零食似乎离我好方很远,但在某一天他再也无法压抑了。我好方上了初中,同学之间都在攀比,班里的同学基本都穿牌子鞋,什么李宁、乔丹、安踏、361、阿迪达斯层出不穷。他脚上穿的还是街边小店不知名的牌子的帆布鞋,橙黄色的人形标志,这是个什么鬼。同学们喜欢谈牌子,谈明星,谈数码,某某牌子上新了,我爸说考试合格就给我买;某某明星出轨;某某电影是某某导演的力作……我好方基本插不上什么话,那会觉得自己就是个土鳖,乡下人进城了还是摆脱不了乡村味,他变得越来越沉默,除了天天看小说,找不到任何的发泄口。他告诉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不可怕,但以后不能什么都没有,他相信努力的人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突然有一天他什么都有了,随机而来的是止不住的空虚。长大后家里的条件变好了,买了房安了家,有鱼有肉好招待,东西想买什么也可以买了,缺钱的感觉慢慢的淡了,稀薄到血液里的奋斗因子都疲乏了。他常常看着满柜的衣服,看着采光很好的阳台,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有一种很大的空虚感,不知道这些东西意义何在,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高中三年里,我好方都是在混混沌沌中度过,在记忆中竟然搜不到一张自己努力学习的照片,落榜是肯定的了,现在呆在一所二流的院校读大专,时常给我打电话说,如果当初我努力一点,是不是就在本科了。我基本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安慰他,他需要的不是安慰是理解。偏偏天公不做美,他母亲偏偏在这个时候失了业,偏偏这时候还怀了他妹妹,偏偏他这时候还要交出国留学的费用。这么多的意外就不偏不倚撞在一起,交织在我好方18岁的生命里,掷地有声,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缺钱啊,史无前例的缺钱,他恨不得马上毕业可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所以他的希望自己可以赚很多钱,很多很多的钱。上次国庆聚会,我好方这么跟我说的。我说哥们,别伤心我相信你会变成有钱人,我还等着你带我装逼带我飞呢。我好方没有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放声歌唱,我20年来都没有听过那么难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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