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盼来的周六,折腾一晚上后是每日例行的泡脚。
泡脚的习惯是从室长杨珂那里学来的,杨珂一一个会从夏天泡到冬天的人。但实际是因为室友脚伤了用我的脸盆洗了脚,我便多了个洗脚盆少了个脸盆。
打一壶热水,把盆内倒至半满,加些冷水端到订边,坐下。寝室早已熄灯,提盏台灯看着水雾氤氲。脚尖点点点,烫!猛地收回来,再小心地轻撩水面,待适应这温度,一双脚全然浸入水中,巨大的温差刺激着神经,忍不住长吁一声。“冬天泡个热水脚,胜过吃补药”。这个俗语科不科学我不知道,但寒冬里脚暖了,必是好受很多。室长的铺位就在我对面,但他今天不在,曾经何时,熄了灯,两人各坐在自己的床连,两个脚盆,一壶沸水,黑暗里面相而坐。“杨珂,水壶!水冷了!”水壶被推过来,这样,水壶推来推去,时不时发出惬意的长叹,颇有雅士面向品茶的意味,只是少形又缺神,一壶热水泡了半个小时,一直到水凉,这才蜷缩在被窝里,那一觉睡得特别好。
把右手伸进水里,左手持着灯,蓝色的盆子,白光下的水空灵晶莹,有少许杂尘,起起伏伏,一双脚渐渐泡出了血色。舀起水浇到脚踝上。脚踝上有伤,因为裤脚恰好遮不住他,冻得裂了口,起初还不在意,但上了两节体育课,跑跳太嗨完全不在意,鞋子一直在磨着伤口,终于某天从床上跳下来时剧烈的撕痛感让我当场跪在了地板上,后来,走路时也得轻跳着,看着朋友走在前面,也不敢跑过去打个招呼——怕把自己疼得跪下。“无病一身轻”,只要健康,什么事都会顺心很多。“心不从力”倒只是一种愚昧的浪费罢了,“力不从心”才真是对一个人莫大的伤害。还好我只是脚不从心。
脚上的青筋渐渐显露出来,用指尖戳一戳。儿时和父亲泡脚,一双小脚,一双大脚,一双白白胖胖,一双青筋突出。我问他的血管怎么这么恐怖,他说等我长大了我的脚也会这样。用小脚戳大脚背上的青筋,心想那是血管吗?哇呀,戳破了那就不得了了,小脚猛地收回去,慌恐地看着大脚,大脚笑了。如今小脚变成了大脚,那大脚呢?儿时总是父亲在冬夜里叫我来泡脚,如今我养成了泡脚的习惯,父亲也养成了得意冲洗一下的习惯。是哪里变了吗?是所有的都变了。
水渐渐变凉,右手在水中也泡得发胀起来,把脚提起来,晾在盆沿上。幼时寒假父母“嫌”我打搅了他们的二人世界,把我送到外婆家。外婆家是很好玩啊,有琥珀色乖巧的猫,有从来不吼我的大白狗,是的,是白色的,而不是别人家口中的“阿黄”,这样看那他还真是一条特别的狗了,难怪老是有别的大黄狗往院里跑。好玩归好玩,可一到天黑,看着外婆开始烧水,我就知道不妙了。吃过晚饭,外婆便让我自己去洗脸,因为没有带自己的毛巾,常常是取一根帕子就丢进热水里,然后又意外地在洗脚时看见它。在外婆家泡脚是要分先后的,外婆嫌外公脚臭,要最后一个泡,于是外公就在一旁看新闻联播。那时候泡脚真是一种煎熬,皮嫩,怕烫,脚一点便缩回来,挂在沿上,“可以了吗?”我问外婆。她摇摇头:“再泡泡,你脚还没浸下去。”极不情愿地憋一口所,浸下去,一……二……三……“啊!”缩回来。“好了吗?”外婆笑笑:“钻被窝去吧!”于是窝进被子里,听着新闻联播想爸妈,最后在新闻联播结尾曲里睡去。至今仍对新闻联播有着特别的感情,或许叫做阴影。
起身,倒水,缩进被窝里,摸摸脚,嗯,暖了。
关灯,头埋进枕头里,耳边是空调的嗡嗡声。
希望会睡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