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狐族居住在青丘以东,族群以赤狐为多。已故的族群首领因与近邻九尾白狐族通婚,故后世子孙多呈九尾狐形态,通体雪白,亦有一尾白狐。虽形似九尾狐族,却仍以灵狐族自居。
灵狐族的领地位于孚觅仙山中的一处幽谷,仙气袅绕,设有迷障。若非族人,便找不到入口。纵使修为高深者,也多半破不了这迷局。
然白止虽为九尾白狐族,但在入学水沼泽前也曾随狐帝造访过几次幽谷。故于他来说破解迷障倒也并非是桩难事。
一日后,一身蓝色长袍的白家长公子便已立于孚觅仙山脚下。循着记忆中的方向,他全神贯注地摒除了迷障的干扰,一路朝着幽谷的方向行去。只是毕竟也有七八万年未涉足此地,虽最终到达了灵狐族的领地,但也多少走了些弯路、耗了些时辰。因他太过专注于辨别方向,便也没注意到身后有一头银白色的母狐狸摇曳着漂亮的九条尾巴,远远地从山脚下一路跟了上来。
白止的突然造访给宁静的幽谷造成了不小的震撼,只因灵狐族从未出过上神,万年来也未有过上神阶品的神仙造访。虽白止乃灵狐族世交,于他们灵狐族也算不得是外人,但民风比青丘还要淳朴的灵狐族族民眼下却前呼后拥地从幽谷各处赶来争相一睹上神的风姿。白止也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虽表面上依旧维持着从容不迫,但此时内心也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他不过就是一个上神罢了,难道这些族民看他一眼能延年益寿?那如若东华帝君亲临此地……白止不敢再往下想了。
“止儿!”
一声熟悉的召唤让白止顿觉如释重负,终于有人来解救他于水火之中了!
“叔伯!”白止朝着来人拱了拱手。
“怎么不提前派人捎个信,我也好去山下迎你!”灵狐族族长宏应握着蓝袍上神的肩膀一脸的欣慰,“止儿,自你父君送你去父神的水沼泽神宫求学以来,已过七八万年了!没想到如今再见你,你已是东华帝君座下的将军。又是一表人才,真是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
“叔伯言重了!”寻思着帝君只给了他半个月的时间,白止决定还是直奔主题,“不瞒叔伯,止儿此次前来正是受我主之托,问您讨要一物。”
“哦?”宏应有些讶异,“不知东华帝君需要的是何物?”
“孚觅仙山独有的寒洞萤石。”
宏应敛眉,“确实不太好办。这寒洞乃孚觅仙母掌管,不是老夫力所能及之地。不过你也不必忧心。既是帝君所要之物,那我自会想办法,只是需要些时日。止儿,你不如在谷内住上几日,待萤石备妥,你再回去复命。”
蓝袍上神作揖,“止儿先谢过叔伯。只是我还有其他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十日后,我会再来拜访,望叔伯务必加紧处理萤石之事。”
“止儿,你同我无需如此客气!十日之内,我必会办妥此事。”他复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天色已暗,你便在此休整一夜,明日我派人送你出谷!”
“是,叔伯。”
明月高悬,暮色环绕。幽谷中的夜景虽不及青丘的浩然璀璨,却也是古朴静谧别有一番韵味。闺房轩沿,伏着一个极美的少女,如墨的长发泻在肩头。皓月映在她的眼底,托着情窦初开的羞涩。
“原来他就是白止啊……”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荡在这幽幽夜色中,“难怪在山脚下初见他的时候就觉得气度不凡。”
少女托着香腮,竟是一夜未眠。
初晨时分,袅袅青烟渗入幽谷周围的林子,与迷障融为一体,直叫人辨不明方向。白止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该厚着脸皮等他叔伯派人送他出谷。现在可好,他一个人偷偷离开,却迷失在这山谷中。
青丘的骄傲——白止上神颓然望着眼前一片飘渺,一身的仙法修为在此竟也毫无用处。四处张望,试着辨明方向的蓝袍上神却意外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边发现了头狐狸。雪白油亮的毛色,蓬盈的九尾铺在身后宛如少女的裙摆。白止不得不承认,依着这品相,即便在他们青丘,也当得起绝色之誉。
“你是宏家人吧?”
白止说着便上前了两步。但那头狐狸似是怕生,躲到了树后。时不时地探出脑袋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他。
“你无须怕我!”他遂也化出了原身。虽同是九尾白狐,但白止的原身却比眼前的这头母狐狸大了不止两圈。九条尾巴更长更华丽,此时摇曳在这亦幻亦实的雾色中尽显周身仙气磅礴。
母狐狸看呆了,看得连尾巴都不摇了。
白止两步便跃到她面前,探头嗅了嗅她的气味,“宏家人的气味我都熟,可你的却很陌生。”想了想又道,“莫非你是叔伯派来送我出谷的?”
回过神来的狐狸方才觉察到自己的失态,似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抬起爪子挠了挠鼻尖。
白止以为她是默认了,心里一高兴,尾巴上的毛竟蓬得更松软,整个身形看上去瞬间又大了一圈。
刚昂起头,一条爪子还未来得及放下的狐狸,再次看呆了。
“赶紧带路吧,我赶时间!”白止绕道她身旁,用鼻子拱了拱她的身子催促道。
迷迷糊糊地下了山,又魂不守舍地回了幽谷,三公主浮箐自己也没明白究竟是怎么了。她依稀记得白公子在临走时嘱咐自己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她当时只觉得失落。回去后听父君说他十日后还会再来,她才稍稍提起了点精神。平日里挺活泼的一个姑娘,这几日居然安静娴雅得出奇。她将自己关在屋内,除了吃饭,便不出门。掰着手指头好不容易盼到了第十日,她便迫不及待地下了山。可她并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白公子此时依然在西海寻觅着另一样稀有的物品——麟珠。
麟珠生于鲛麟潭底,鲛麟潭则位于西海鲛人族王城内。潭中卧有一条海蛟,玄身赤目,体型巨大,性情也极为残暴。
白止在夜晚幻出了避水珠潜入鲛麟潭,遥遥便望见那条猛蛟老爷吐着猩红的信子。他虽不惧蛟,但被这么条滑腻无毛的大老爷瞪着,也着实让他感到瘆得慌。帝君交代要拿到的所有物件,除了麟珠与寒洞萤石之外,已全部集齐。而眼下,难度最大的自然就是这麟珠。
鲛麟潭底共有麟珠七颗。自盘古开天,唯有父神取走了一颗用于制昆仑镜,其余六颗尚无人能得。而此次帝君竟派只是上神阶品的他前来,且一次便要取走两颗,白家长公子好是为难了一阵子。遥传当年父神取走麟珠时,来去自如毫发无伤。可白止自知修为无法与父神比肩,故此战能完成任务全身而退便已是万幸。
为了这一战,白止特意留出了三天时间。要连着三天和这条猛蛟老爷缠斗,自然是要花很大的力气。因此他在来鲛麟潭前,已在西海水君的龙宫里休整了半日,吃了顿好的,也换了身干净的白袍。西海水君告诉他,这条猛蛟从不睡觉,想要偷偷取走麟珠是天方夜谭。
既然不能偷袭,那便只有正面攻击。
深吸了两口气,白止幻出了擎天玄剑。想着若此战告捷,那自己便又能给青丘涨些脸,心里不禁有些得意。但转念一想,若有个好歹……他连忙将这种想法抛开。他才不想成为这位老爷的宵夜,他们白家的狐狸可丢不起这个人!
白色的身影随即飞向潭底,银色的剑气破开水浪,直逼向面目狰狞的护潭猛蛟。
远处落下一片紫色衣角,遥遥望着鲛麟潭中的焦灼。
……
银袍战神坐在若川河边,身侧置了一盏茶壶,时不时地往手中的茶杯斟着。弦月当空,谷风带来了阵阵寒意。金冠束发的男子似是想着心事,仰头便灌下一杯。
紫衣尊神自高处而下落在了他的身旁。他负手而立,与那男子一同望着涛涛若川河水。
“这三日帝君是去了何处?”终是战神先开了口。
“办点私事。”他淡淡应了一句。“你在这处饮酒,也不怕叫手下看见!”
“无妨,他们只当我在喝茶。”
“本君以为,父神嫡子并不是那般放不开之人。”
“并非放不下,只是在祭奠而已。”
眼底划过一丝了然,东华转身离去。独留银袍男子端坐河岸,敛相思,荡情殇,不露声色。
已是第四日了……
化作原身的三公主蜷缩在大树根基旁的一处凹洞。她已在此连续等了四个日出日落,饥饿难耐,疲惫不堪。
这是她初见他的地方,也是他们最后分别的地方。半月前,他便是站在这处,一身蓝袍,巍峨挺拔。
父君说他十日后会回来。可他为什么还没回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担忧和害怕在这四日里愈发无节制地膨胀,令她坐立难安。
好饿……又好困……可如果刚睡着他便来了呢?思及至此,她晃了晃狐狸脑袋强撑起精神。她还不能睡,她是来为他引路的。
月影斑驳,微风轻拂着树叶沙沙作响。白衣上神在树下收了脚步,温暖的目光拢着那团银白色,他遂俯下了身子。
他知道它是个姑娘,也知道她年岁尚小。可不知为何,在过去的半月中,他竟时不时会惦记起她身上的气味,还有她那双天真无邪且好看得不像话的大眼睛。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白止将她抱进怀里。
已经睡沉了的狐狸来到他臂弯中后,又朝他的怀里挤了挤,无意识地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
捏了个诀法,白止便躺在了大树的枝杈上。孚觅仙山仙泽深厚,就连草木都生得高大。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树杈,但足有一人宽。与那条海蛟激战了三日又加之赶了一日的路,方才抵达的白止顿觉疲惫不堪。低头望了望伏在他胸膛上的这头狐狸,睡意汹涌袭来。
“小家伙,你究竟是谁?”
浮箐其实睡到半夜就醒了。当她发现自己正躺在白家长公子的怀里时,她整个狐狸身子瞬间烫了起来。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现在这样委实不合礼法,不成体统。可不知为何,她却又舍不得起来。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声,身下是他因呼吸而起伏的胸膛。他的气味包围着她,还夹杂着淡淡的锈味。
他受伤了!这个认知让她突然便就心疼了起来。怪不得他耽搁了那么多日,也难怪他此时睡得如此沉。泪水就这么淌了下来,湿了他的衣襟。
当温和的辰光透过树叶撒在山脚下时,浮箐才终于看清了他伤得到底有多重。此刻他身上的衣裳已是破破烂烂,白色的袍子衬得血迹格外扎眼。俊逸的脸庞也挂了彩,不似半月前那般清朗。眼泪又没忍住,滚落在他的胸膛上。
“怎么哭了!”
蓦然抬头,却见那双眼睛虽布着些许血丝,但依旧神采奕奕且弯着好看的角度望着她。此时浮箐庆幸化了原身,否则眼下自己那张羞红了的脸便要在他面前暴露无遗。正当她羞涩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狐狸肚子竟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低下头,脸更红了几分。
白止起身盘腿而坐,将它放在了树杈上。那狐狸伸了伸脖子往下一望便立刻缩了回来,九条尾巴紧紧地围在身前,几乎将自己没了起来。这个树杈……有点高。
看着它紧张的模样,白止竟笑出了声。翻手化出两个枇杷便剥了起来。
闻见果子香,一只大眼睛从松软的狐尾后露了出来,接着是第二只,最后整张小脸都凑了过去。
白止瞥了它几眼,脸上全是不自觉的笑意。当他把核去了的时候,它的狐狸嘴已经挨到了他的手边,嘴角还湿濡濡的。
“慢点吃!”他一边把枇杷掰成小块喂它,一边耐心地哄着。看着它狼吞虎咽的模样便料定了这头狐狸已在此候了自己多日。
手里的枇杷很快便悉数入了那狐狸的肚子,手掌中的伤口也便暴露了出来。这伤口是被蛟齿划破留下的,深得见骨。虽然挺疼,但白止依旧庆幸。因他觉着自己反应的确够快,否则半个左掌早已成了那海蛟的点心。若当真如此,他此时该怎么给它剥枇杷……
前一刻还吃得毫不顾忌形象的母狐狸愣住了。
随后,滚烫的舌头舔了舔他掌心的伤口。似是心疼,又像是在安慰。这个举动,让白止的心荡起了一波涟漪。
只可惜白止上神终是白跑了一趟。寒洞萤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到手。又因帝君定下的时限将至,他不得不先赶回去复命。虽说他叔伯答应会亲自将寒洞萤石送去若川,但白止觉得自己终究是未能完成帝君的嘱托。这脸,是丢定了。
回若川的路上,已换回一身蓝袍,看上去体面许多的白止上神郁郁寡欢。除却寒洞萤石的事情外,那头狐狸也让他有些担忧。它领他进幽谷后便不知所踪,就连他出谷都未能再见上它一面。也不知有没有累坏或者饿坏,亦或是两者皆有。叹了口气,白止暗自决定下次再见他叔伯时一定要问问那头狐狸的名字,日后也好有机会再见见它,认真地谢它一谢!
回到若川时已是深夜,白止径直去了主帐。
“你倒是准时!”
紫衣尊神半卧在坐榻上,难得地将目光从手中的经卷上挪开转向来者。
“臣有负帝君所托,此行未能及时带回寒洞萤石。”白止作揖,愧不敢抬头。
“哦?”东华索性放下了经卷,支起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此物乃孚觅仙母看管,灵狐族族长仍需些时日。待备妥后,他会亲自送来若川。”顿了顿,白止还是觉得又愧疚又丢人,“臣没能完成任务,请我主降罚。”
“两颗麟珠你可有拿到?”他明知故问。
“有!”
“罢了!”东华假意轻叹,“本君倒也不急着用那寒洞萤石,晚几日便晚几日吧!”
紫衣尊神轻挥衣袖遣他退下。
将所得之物从墟鼎中化出交于帝君后,白止便退了出去。
他刚回到自己的军帐,便发现折颜已经坐在了长榻上。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语气中尽是诧异。
“你以为我要来?”折颜不屑,“东华刚刚千里传音,让我来给你疗伤。说是海鲛的咬伤不易愈合。”他说着幻出了一排玉瓶,“话说这次你跑的是趟什么差事?怎会落得如此狼狈?”
回想起那三日的激战,白止苦笑,避重就轻,“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与那鲛麟潭的海鲛老爷打了一架,取了两颗麟珠罢了!”
“你当真与那海鲛老爷打了一架还拿到了麟珠?”凤凰张大了嘴巴一脸的惊愕,“那可是被父神揍过的畜生!”
心气不顺的白止睨了他一眼,没好气,“不信你来验一验我这一身的伤是不是被海鲛咬的?”
白止最近有些心烦,因他收到了狐帝的来信,要他抽空回一趟青丘。虽信中未说明缘由,但白止心中已然有了猜想。他已是十六万岁,在神族中也算是高龄。虽一表人才,又在当今的天地共主东华帝君手下挣前程,但婚姻大事却至今未有着落。
这次奔走途中他便已有所耳闻,说那灵狐族三公主年岁已满,正对着四海八荒招亲。
九尾白狐族与灵狐族本就相交甚好。虽白止要年长浮箐近十万岁,但男未婚女未嫁,若当真能促成这段姻缘,委实是桩天作之合的美事。
事情进展得也颇为顺利,九尾狐族递了拜贴,灵狐族亦接了拜贴。只是这当事的两位却竟然毫不知情。
如今他收到家书,便猜到是与那浮箐公主有关。
然天下正是大乱之时,他又岂能将终生大事置于苍生安宁之前。白止着实有些生气。虽说这浮箐被誉为四海八荒第一绝色,但于他来说不过就是个陌生人罢了,何以让他父君这般为难他!白止遂在心中暗表决心,有本事他爹狐帝就来若川绑他!否则,这青丘,他是断不会回去的!
可后来,事情的发展却鬼使神差地偏离了轨迹。灵狐族首领——白止称呼为叔伯的宏应,竟亲自带着三公主来到若川。且拜访的,还正是他这个白公子。
万般不想见的人终究还是见到了。不仅见着了,白止还愣住了。因那人身上的气味早已铭刻于心。
白止一直晓得她生得美,可从未想到她化成人形竟会如此美。他对她早已动情,可心中却满是苦涩,原因无外乎还是那个“以天下苍生为重”。他将宏应支开,把她带到了后山的林子里想要好生相劝一番。但这并不是他擅长的,开口的第一句话便伤了人家姑娘的一片痴心。
“你我的婚事,是我父君太草率了。”
少女落寞地低下头,以为他果真对自己无意。
“你也知我是位将军,乱世当前,我随时都有殉战的危险,又岂能给的了你承诺。”
“浮箐明白……”少女用力抹了抹眼睛,再抬起头时已然露出了看似灿烂的笑,“白将军是要成就大作为的人,岂可受儿女私情之束。请将军放心,浮箐是明事理的,待我与家父好好说说,他定不会再为难你!”
白止未料到她竟如此通情达理,豁达到让他有些难以言喻的失落。强压下将她拢入怀中坦诚心意的冲动,白止低头答谢。他如此喜欢她,又岂能害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他的箐儿配得上更好的,也理应嫁个更好的!
当日,灵狐族三公主便随父君离开了若川。她原本也只是想来看看他是否伤势痊愈,却不料被他直接斩断了情丝。想着终是自己一厢情愿,也怪不得他。少女释然一笑,在伤心了几日后,终也踏出了闺房。
这几日,白止同样过得很不好。心中的苦闷无处宣泄,他便经常往后山的林子里跑。那林子里遍布各类草药,是折颜的天地。那日他与那三公主的对话也被这凤凰不小心听了个全。想着闲着也是闲着,没心没肺的凤凰决定逗一逗这头闷骚的狐狸。
“前几日营地里来了个美人,你可见过?”
白止朝着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折颜便是一记白眼。
“我可听说那美人是冲着某位将军来的,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惜!真是可惜!”凤凰顿了顿,发现那狐狸竟没什么反应,遂继续煽风点火,“其实东华帝君座下人才济济,又岂止那位将军一个未有婚配的!我这只凤凰就很不错啊!”
“你一飞禽,惦记人家走兽做甚!”白止的语气中已有了些许怒意。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东华曾预言本上神的姻缘是头狐狸。那美人我也甚是看得中,正寻思着不如回去就写张拜贴派人送去灵狐族。事成后定会请你吃杯喜酒!”
一连串话下来,白止已是怒火中烧,他握紧拳头一字一顿,“你休要打她主意!”
“你这就不讲理了,狐狸!”
“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动嘴干嘛!”头顶凉凉飘来一句。
折颜抬头,果真瞧见了一片熟悉的紫色。刚想开口问他为何躲在树上偷听他们讲话,一记重拳便砸了下来。原本不过是想开个玩笑的凤凰,怒了!
虽说折颜以医术卓越闻名四海八荒,但他到底是父神带大的,若真打起来,身手也是不容小觑!
前不久才和海蛟老爷交过手,受了伤还损了修为的白止上神,在顶头上司东华帝君的怂恿下,一言不合便和那开天辟地的第一只凤凰打了起来。场面甚是壮观,引围观者无数。一飞禽一走兽,一会上天一会入地,不眠不休竟又打了三天三夜。
后世传白止和折颜之间的这场硬架,起于灵狐族三公主之争。可只有当事人他们自己知道,这一架的起因只不过是某只凤凰的一时嘴欠。
挨揍的凤凰浑浑噩噩地睡了好几天,揍人的狐狸却顿觉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他向顶头上司东华帝君告了几日的假,说是要回青丘处理家事。东华因着他那不可告人的私心便也应了他的假。
启程前,白止曾犹豫过是否先去一趟孚觅仙山。最后他还是决定直接回青丘,他要带上他们白家最隆重的仗队去孚觅仙山正式下聘。只可惜,打架打昏头的白家长公子似乎已经忘了十日前他是如何不留情面地伤了人家姑娘的心、驳了他们之间的婚约。于是,当他鼻青脸肿一身狼狈地回到青丘白府时,却赶上了让他始料未及的一幕。
“狐帝,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
白家长公子,青丘的骄傲——白止上神马上便识出那是他叔伯的声音。刚想使个幻术掩一掩身上的伤,好体面地见一下未来的岳父,以便留个好印象。孰料,他听见的下一句话便是,
“一言为定,这次我们白家定不会再悔婚!”
说话的是他爹狐帝。
“无妨!其实不瞒你说,之前我也觉得你家止儿岁数大了些,与我那闺女并不是那么的般配。又常年在外打仗,怕是即便闺女嫁过来,也免不了要独守空房。我这做爹的也是于心不忍。如今这样一来甚好!甚好!”
屋内传来了阵阵笑声。
“老幺,还不快过来拜见你岳父!”
白止彻底炸了毛,他的媳妇竟就这样被他三弟抢走了?顾不得面子上好看不好看,白家长公子气势汹汹地便推开门打断了屋内的其乐融融。
“哟,你这不孝子,今日回来得正巧!”狐帝见了他虽仍是一肚子的气,但碍于亲家在场,也不好发作。他皮笑肉不笑地对着自己的大儿子说道:“你没福气,这么好的媳妇让你三弟给收了!往后你就安心打仗吧,爹我绝不搅你的前程!”
白止没说话,脸色却已铁青。他转而看向站在他叔伯身边的,原该是他未婚妻的浮箐。她此刻正低着头不敢看他,眼眶红红的,似是刚哭过一场。
“箐儿,”他朝她伸出了手,“你过来!”
少女顿时一怔,这还是白公子头一回这么亲密地叫她。抬起头,四目相对,两人竟是会心一笑。她想也没想,提起裙子便跑去他的身边拽住他的衣袖,并完全无视了她父君难看到极点的脸色。
白止顺势将她拉到身后挡了个严实,抬手朝着他叔伯便是一记端重的拜礼。
“青丘白府长子白止,求娶令千金宏浮箐,望叔伯成全!”
“止儿你这是在消遣我这个老人家吗?”宏应自是一脸的不高兴与不情愿,“你一会要悔婚,一会又要求亲,你当我女儿是什么?”说罢他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此时从白止身后探出头来的女儿。
“止儿不敢。止儿与三公主情投意合,视她比自己的性命还珍贵。本不想委屈她,但又实在舍不得、放不下……还望叔伯看在止儿一往情深的份上,允了这门婚事!”说罢,他便加深了这个拜礼。
宏应闭起眼睛,连着顺了好几口气。这孩子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这个做长辈的还能说什么呢!
狐帝也抚着额头,自己儿子闹出的荒唐事,丢了他们白家人的脸面,他也不想管!
倒是娴雅端方的狐后此时说了一句大实话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哎呀,不管是嫁给老大还是嫁给老幺,终是桩喜事!”
此话一出,大家方才想起了那个刚刚还捡了个便宜媳妇,现在又被他大哥抢了回去的白家三公子。一屋子的人纷纷将目光转向他,只见那青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长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抬头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
“结束了?那我回去练剑了!”
宏应一口气差点没能上得来,遂还心里一阵阵的后怕。亏得他家宝贝老三没嫁给这小子!
狐帝的脸更黑了,今日白家人的脸面算是彻底被这两个崽子给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