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街角的咖啡馆里,外面的阳光正好,明晃晃地一直洒到我的电脑前。我无奈着策划案的毫无头绪,敷衍地打下几个字符。
唉,没事又去到处开发,高管真的闲啊。
我抬头深呼吸一口,他恰好从我眼前走过,眉目舒朗,一如既往。
我愣神半分钟,然后疯狂地把东西扫进包里就大步走出门去。
高跟鞋在古街的青石砖上“噔噔”地响着,我四处打量着寻找着,一分钟又一分钟。
街的尽头,我无力地停下来,等自己那早已麻木不堪的灵魂拖着疲惫的2.8克重量慢慢踱过来。
到底在找什么啊?失去的还是再也无法拥有的?我想恶狠狠地甩自己一个巴掌,可最终只是蹲下来,看心里的雨越下越大,看脚下的青石砖一点一点被染深。
如果他还在,会不会拉我回家然后抱着我说没事了?
或者是温柔地呵斥我说不仅不能自弃还不能自伤?
可我再也不能知道答案了。
我重新站起来,呆呆地走回家去。一个橱窗又一个橱窗,我突然瞥见他站在我背后,看着我离开。我没敢回头,我怕他会消失,我更怕的是,我的懦弱,会蔓延到他的世界。
我还在走,他还在望。
场景可以回到原点,却已不再是昨天。
嘟,嘟。
母亲的电话,我接起来,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那个好听的声音颇为严肃地说:“林宥小姐吗?您的母亲发生车祸,正在XXX医院进行抢救,请务必速来。”
车祸?我有点不敢相信,正想问问清楚,电话已是挂断。我连假都没请,拎起包就往外跑。
气喘吁吁跑到手术室门口,赫然亮着“手术中”三个字,我逼迫自己静下来,这时候我才看见,周瑄就在一旁看着我,眼睛里带点恐惧。
我走过去,靠在他肩上,低声呢喃:“你说我妈要是就这么去了我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他一个劲儿地说:“不会的不会的。”然后死死地把我抱在怀里,我能感受到,他在颤抖。
灯灭,母亲被缓缓地推出,右手还吊着盐水,想是睡着了,嗯一定。医生一番询问后,表情凝重,“你母亲伤势太重,加之年纪大,怕是没有几天了。我很抱歉。”
眼前一黑,险些站不住脚。
周瑄扶着我进了病房,母亲还未醒,我坐在她身边,静静地握着她沧桑了半个世纪的手。
母亲醒了,我赶忙摆出一副十分乐观的面容,一口一口地喂她吃粥。母亲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地问我,“宥儿,我是不是伤的很重很重?”我心头一塞,低头装作勺粥,“哪里的话?手术成功着呢。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啊,来吃粥。”
周瑄站在一旁,从头到尾没有一句话。
警方进来,要求带走当事人家属处理事件,我实在是无心去管这场车祸背后的事,说让周瑄去吧。带头的警察怔怔地看了周瑄一会儿,带着他走了。
母亲不多时日后便去了,我知道她最后的日子有多痛苦,她日日晚上被背后的擦伤所折磨,一瓶一瓶药输进去却也不见面色有一丝的红润。我甚至动了安乐死的念头,最终我的私欲压倒了一切,我宁愿看着母亲痛苦,也想握着她的手陪她多看一个夕阳。哪怕只有一天。
母亲走后,我在她墓前跪了许久,流着泪讲了足足一小时的话,我是对不起她的。
警方最后还是把事发当场的监控调出来给我,母亲挪着小步子一步一步过马路,可走到一半灯就红了,车启动,只一秒母亲便倒地。
警察继续面无表情地说,“当事者周瑄,撞倒林清致其死亡,由于两方均有责任,加之周瑄无意为之,现判其赔偿八十万。”
“什么?再说一遍?当事人叫什么?”我几近崩溃。
“周瑄。”
从警察局出来,冷风瑟瑟,拨了周瑄电话,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个人就这么静了一分钟,我开口“我母亲,她......”
他哽咽着说,“古街街角那家咖啡店,下午一点半。”
咖啡店里,他早就到了,红着眼流着泪仿佛半个月来苍老了十岁。
他给我点了一杯咖啡,开始自顾自地说话,我看着他的脸,满脑子都是母亲日日夜夜痛苦的模样,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这个人就是你的杀母凶手,就是他。
可他不是别人啊,他是周瑄。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着他同样漫泪的脸,说:“周瑄,你是凶手这是事实,我...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你陪我度过后半生。”
母亲死时强忍痛苦的表情一次次映在眼前,我觉得头好疼好疼,快步走出了咖啡店。
他没有追上来,我也没有停下来。这个时候就注定了,从此再无干系。
我走了一个下午,从咖啡店开始,一直走到江边,一条条街一条条巷,被回忆浸透,扎根在我六年的时光里。我突然很想很想他,想曾经我们一起走过的路。
他发短信来,“林宥,我不在的时光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对不起,是我让你失去了母亲,如若此生不再见是治愈,从此,再无来往吧。”
从此,再无来往。
我最后还是没忍住,转身望向他。我们隔了人山人海,一言不发。
天下雨了,我们俩还是站着不动。
又是雨点朝雾美,不堪言便泪纷飞。
爱你爱在遗忘的路上。
余生,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