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里头那么多孩子,就属她最熊!”从早教中心出来,姥姥气哼哼地把孩子往地上一撂,自顾自在一边整理背包。
莫名的愤怒瞬时间像开了闸的洪水般倾泻而来,将小慧整个人淹没。
“你就知道哭,你看你个熊样儿。”
“你看你窝囊那个样儿吧。”
记忆里的画面与现实交相辉映,小慧搞不清楚妈妈是在骂孩子,还是在骂自己。
小宝低着头,做错事一般,不敢吱声。小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盯了好久,她看着小宝,又仿佛看着另一个影子。
直到怯怯的一声“妈妈”,小慧才缓过神来,她俯身抱起小宝,紧紧拥着她,在额头吻了又吻。直到小宝痒得咯咯地笑,她才回头问妈妈,“发生了什么事?”
“老师发玩具,所有的孩子都一拥而上,只有她站在人群外,别的孩子都挑完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去拿,还傻乎乎怵在那里。”姥姥又急又气,继续说道:“老师给了她玩具,结果被其他小朋友直接抢走,她一点儿反应没有,呆头呆脑的,太好欺负了。”
小慧心里琢磨着,这一点倒是跟自己挺像,不争不抢,但这就是熊嘛?
小慧是有一些生气的,仅仅一件小事,就给孩子定义成熊,好欺负,这未免太武断了。
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不主动,缺乏热情,也是可以理解的,怎么就跟好欺负扯上边了呢。
小孩子对于自己的,别人的,概念尚且不清晰,正好接机给她去引导,有了归属感就不会这样了,一味责怪孩子熊,她是永远不可能知道怎样是对的。
小慧虽然在心里对妈妈是有指责的,但她委婉地对妈妈劝道:“孩子虽小,也是能听懂话的,你这样老是说她熊,好欺负,她就真的会以为自己是这样的,咱们要引导她怎样是对的。”
小慧说了前半句,藏了后半句,其实她很想告诉妈妈,从小到大,她都希望自己不要那么熊,那么窝囊,那么好欺负,可是她不知道该怎样做。
她多么希望妈妈骂完她,告诉她怎样才是对的,可是妈妈从来只骂她不对,却不告诉她怎样是对。
她没有说那么多,是因为她明白,妈妈表面是在责怪她,其实内心是在替她着急,怕她被欺负。
只可惜,妈妈用错了方式,她一遍遍着急的语带责备,其实是在一遍遍地强化孩子错误的自我认知。
多少年以后,哪怕已为人母,小慧依然会觉得自己好欺负,大家都在欺负自己,她想强硬起来,但是却无从着力。
小慧想,如果妈妈能多问问她为什么会那样做,而不是一味骂她熊,她是不是会不一样?如果妈妈骂了她,能告诉她下次怎么做是正确的,她是不是会不一样?如果妈妈能告诉她,哪怕她再熊,有妈妈为她撑腰,不要怕,想做什么勇敢做,她是不是会不一样?
这一切,小慧将会在若干年后从她的女儿小宝身上得到结论,她希望那时候的小宝已经长成一个善良、乐观、活泼、勇敢的好姑娘。
她再一次吻了吻小宝的额头,告诉她:“你是妈妈的骄傲,上课领玩具的时候,懂得遵守秩序,很乖很棒。”
小宝还不会竖大拇指,她竖起两根食指,意思是自己棒棒。
小慧继续道:“下一次,再有小朋友想玩你的玩具,你可以决定是不是要给他玩儿。如果你玩儿够了,可以选择跟小朋友交换,如果你还没有玩儿够,你要明确地告诉对方不可以,知道了吗?”
“道道。”小宝有没有真的听懂,小慧尚不能确定,她这样做,是否正确,她也无法预见,她只能安慰自己,自己是人不是神,且按照自己最认为合适的方式来引导孩子,尽力而为,不执着不强求。
同时,她也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有生之年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