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十二是父亲去世一百天的日子,那天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来到父亲的坟前看到了相邻的坟墓前都有一堆十月初一烧过的灰,父亲的坟前也有,那是姑姑烧的。
父亲的离世固定了我两个回家的日子——清明和十月初一,以后的每一年只要我还在每逢这两个特殊的日子都要来看看他。叔叔看我和弟妹买的纸钱,对我们说:不用买这么多,买点儿能表示意思就行?!我和弟妹都说父亲再世时是穷人,我们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做一个富人,不再因钱少受苦受难,至于管不管只有父亲知道,活着的人是不知道的。燃烧纸钱的火烤热了空气,不知父亲是否因收到了钱而感到温暖。
看着父亲的坟墓,我知道今后再也不能和他有语言交流;再也不能与他一同进餐;再也听不到他的叮咛;再也看不到他的真实形象,再也听不到他烦人的咳嗽;再也不能帮他做任何事情,再也不能劝导他的坏心情........这些事情若是发生,只能是在梦中。家乡有句话:百天尽,无人问!是说人去世一百天后,就没有人在清明、十月初一这两个日子以外的日子给烧纸了。父亲和我的阴阳相隔意味着他的现在和未来我一无所知,他的过去全都成了故事!
每当走在接送孩子回家的路上我都会想起父亲接送我上学的情景,好多次想着想着抑制不住流出的眼泪,直到心情平复。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我住校,在星期天返校的时候天快黑了,因为到校后要上晚自习,还因为怕迟到所以不想去了,父亲就严厉地对我说:今天再晚也比明天早,赶紧去!我一看没有不去的可能就不快的走了。父亲的这句话也是我在孩子嫌时间晚的时候经常说的一句话,父亲不在了,他对我说过的好多话我还记着,这是其中之一。
父亲虽没有伟人的雄才大略,却也世事看透;虽然没有涉足官场,却忧国忧民;虽然没有钱财百万,却慷慨大方;虽不是英雄豪杰,却也顶天立地;虽不是企业强人,却在六十多岁的时候和母亲一起种二十多亩地;虽然对国家没有杰出的贡献,却没有向国家伸手要过一分钱,尽管生命的最后几年每年都要花上万元治病;虽然没能治国平天下,却能修身齐家;虽然没有雷锋的美名,却帮人无数;虽然没有功成名达,却也留下不少佳话....... .......父亲给我一个家,在庇护我三十年、牵挂我四十六年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父亲在与不在不一样。父亲在的时候吃饭感觉香甜,做事不慌不乱,入梦与他无关。父亲不在了,再好的的饭菜索然无味,再贵的衣服不觉舒适,虽然每天都和原来做同样的事情却总感觉身心疲惫。父亲离开后的这一百天里我几乎每天都能梦到他,也因此一直感觉他还在,可是梦醒后又想起他临终时我和母亲给他穿衣服和举行葬礼的整个过程,由此确定他真的不在了。
父亲在与不在不一样,他在的时候每一天都牵挂我,不在的时候我每一天都想念他,他的牵挂以前的我感觉不到,如今却能感受到;我的想念,今天的他感觉不到,但我依然会用余生想念他。我还能再火十四六年吗?也许能,若是不能,父亲的牵挂注定胜过我思念他的时间。若是父亲还在,我便没有昼夜的思念,甚至不知他牵挂着我!
父亲在与不在不一样,他健在的时候,每天都有好心情,外出看到蓝天总是随性即景的唱几句自己喜欢的歌,如今不管天有多蓝,心情有多好,只要一想起他不在了,就仰天一声长叹,这种心情没有失去父母的人是体会不得到的,甚至不能理解,不知父亲的在天之灵是否听到了我无数次想起他时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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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下了一场我记忆中最大的一场雪,可那时候,父亲在医院里躺在病床上,我去看他时听到他痛苦的祈祷:老天爷,可别让我这个时候死,要是现在死了亲属和主事之人都跟着受冻啊!父亲的这句话足以体现他的善良,善良到死后也为活着的人着想。父亲的善良我铭记在心,并且会善良的对待我所遇见的每一个人!
父亲喜欢唱歌,青年时期的他在福建服过三年兵役,在部队里学过一些音乐知识,所以会看着简谱唱歌,当然也会唱简谱,不管是劳动之余还是心情好的时候总会听到他唱歌。父亲也爱听戏,尤其是豫剧。电视机问世之前,收音机曾风靡一时,以至于普及到每一个家庭。我家的收音机除了父亲爱听新闻以外收听最多的要数豫剧了,由于几乎天天听,有好几个戏我也能唱上几句,如《穆桂英挂帅》、《打金枝》、《对花枪》、《花木兰》等。大概从今年的一月一日起国家对逝者安葬出台新的政策,不准请唱戏的(以前老家的人办丧事邀请人唱戏和歌曲),不准用棺材,所以,父亲的葬礼凡是违反国家政策的习俗都废除了,所有的程序的全是国家规定范围内的章程。尽管父亲爱听戏、爱唱歌,可在他生命的最后,除了火化车的哀乐和亲人的哭声什么都没听到,这对于一个喜欢戏曲和歌曲的人来说不能不是遗憾!父亲在世时遵纪守法,相信也不愿死后看到我们因他的爱好违反国家政策,我确信他的在天之灵能谅解这个遗憾。
从父亲去世后的这一百天里,我没有想过好的事情,换句话说就是只看到人生的负面。父亲去世后的第一百天是堂姐的老公举行葬礼的日子,弟弟因参加他的葬礼没能给父亲上坟。堂姐的老公四十八岁,因车祸终结生命,当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更感觉人生短暂,不定哪天就是终点,同时感悟到:五十岁后的人听到长辈的消息几乎全是负面的。我眼看就四十七岁了,处在中年的顶点老年的开端,除父亲对我的打击外,可以说没有受过什么打击,这一击与我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因此我常想那些经历父母双亡的人岂不是更糟?岂不是更感觉每一天都是人生的终点?!
山高水长,后会有期,这是相聚之人分别时常说的话 ,离开父亲的坟墓我不知该说什么。山高水长,后会有期,若说有期,是每年的清明和十月初一,只是每次的相会没有彼此语言的交流,没有餐桌上的谈笑,亦没有分别时的挥手再见........还有一种有期是多年以后我去了他去的地方,到那时我们是真正意义上的父女团聚,只是不知是不是和人间的相聚一样!父亲去的地方是所有人共同的归宿,如此想,我的心少了些许悲伤。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天堂和地狱仅有一步之差,人间和天堂只有一层土的距离。父亲永远的去了,我和他相距并不遥远,中间只隔着一个太阳!
父亲, 山高水长,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