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澧之谣
《资治通鉴》原文:卫鞅欲变法,秦人不悦。卫鞅言于秦孝公曰:“夫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甘龙曰:“不然。缘法而治者,吏习而民安之。”卫鞅曰:“常人安于故俗,学者溺于所闻,以此两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与论于法之外也。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贤者更礼,不肖者拘焉。”公曰:“善。”以卫鞅为左庶长,卒定变法之令。
我是卫鞅,战国时期卫国人。我的经历很丰富,年轻时受李悝、吴起的影响,喜欢钻研刑名法术之学,之后我又向尸佼学习杂家学说。
我曾在魏国相国公叔痤门下任过中庶子,但是小小的中庶子并不是我的终极理想,大丈夫当有鸿鹄之志,若不能建立一番千古不朽的功勋,岂不是有负于我满腹的才华?
人生的命运总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机缘巧合中向前发展的。当初我在公叔痤门下任中庶子,就是看中了魏国强大的国势,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到公叔痤的推荐提拔,利用魏国这个强大的平台一展自己的抱负。老相国公叔痤也很看得起我,临终前向魏王推荐了我,只可惜魏王眼光势利,不识英才。现在想来,这对我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是魏王重用了我,我可能就在魏国呆下去了,继承公叔痤的业绩。可是当时的魏国已经非常强大了,即便是我再有才华,也很难在原有的基础上取得新的更高的成就了。实际上,最容易出成绩的往往是还未开发的处女地,而秦国,就是这样一个理想的平台。
因此,当我得知秦君颁布《召贤令》时,我就毅然决然的西入函谷关,朝着自己的理想进发了。
当然,要想能在秦国大展拳脚,首先要取得秦君的信任和赏识。幸运的是,在这之前,我经由秦君的宠臣景监的引荐,得到了两次面见秦君的机会。在这两次机会上,我并没有抛出我内心真实的想法,自然也就没有得到秦君的特别青睐。不过我并不气馁,若是秦军轻易地就相信接纳了我,反倒会让我觉得秦君也不过尔尔,不值得我为之倾尽全力,正是他的慎重与沉稳让我相信,秦君绝对不是如魏王一般的庸主。
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明君!
今天,是我争取的第三次面见秦君的机会,而且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为今天秦君将和保守派老顽固甘龙一同出行,若是能在秦君面前将甘龙驳倒,这无疑会极大地增加我在秦君心中的分量,这将为我在秦国建立功勋打下坚实的基础。
出手,必中要害;搏击,定要全胜!
初秋的渭河岸边,丰茂的百草才微微现出一些黄色,原野上弥漫着成熟的气息。今天是一个好天气,我早早地来到渭河岸边的码头,初升的朝阳将渭河水染成了橙红色,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远远地,秦君的仪仗车马缓缓地向码头驶来,当车马靠近停泊在岸边的大船时,我看到秦君洋溢着欢欣的笑容从车马上下来。看来秦军的心情不错,想必也是被这美丽的景色所感染了吧!
“卫鞅,你在此等候多时了吧,来,随我上船!”秦君看到了候在码头上的我,主动邀请我上船。
“谢君上!”秦君的热情让我感觉到今天成功的希望很大,我急忙跟随着秦君走上了大船,但我看到跟在秦君身后的甘龙一脸的不高兴。这个老家伙当初反对秦君颁发《召贤令》,已然得罪了秦君,今天他看到我这个外乡人受到秦君的召见自然会不高兴,不过这没关系,等会儿在慢慢收拾他。
大船在渭河上缓缓地航行,两岸的原野缓缓地倒退,秦君立在船头,放眼广阔的三秦大地,脸上呈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卫鞅,你入秦多久了?”秦君问我时,并未转身看我。
“回君上,卫鞅入秦已半年了。”
“嗯,半年了,之前孤曾两次召见过你,而你并未说出令孤满意的强秦之策,孤也并未封赏于你,既如此,你何不早些离秦,另谋出路呢?”
“回君上,卫鞅不离秦,是因为还未将心中真实的想法告知君上,离秦心有不甘啊!”
“心有不甘?那好,你还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今天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若还是不能打动孤,那就要请你离开秦国,孤不想养闲人!”秦君转过身来,对我说道。
“君上,卫鞅以为,强秦之路,唯在变法,只此一条,别无他途!”我觉得,时机成熟了,可以全盘抛出我的想法了。
“又是变法,祖宗之法不可变!”甘龙从秦君身后闪了出来,大声说道。
我没有看甘龙,他的出现正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我正需要这样的对手来衬托自己呢!
“君上,夫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我表面上是向秦君陈述理由,实际上是在驳斥甘龙的愚昧,我必须要让秦君知道,变法固然是有风险的,然而成功往往就隐藏在风险的背后,不敢于冒险,就只能保持平庸,况且,任何一项重大的决策都会遇到一定的阻力,为君者必须要坚定自己的信念,要敢于摒弃世俗短浅的观点,唯有如此,变法才能成功。
“不然。缘法而治者,吏习而民安之。”秦君并没有直接接我的话,倒是甘龙听了我的话,暴跳如雷,一幅不依不饶的样子。
这样很好,我就需要你发怒,你越是发怒,越是显得你的浅薄。
我继续慢慢地说道:“常人安于故俗,学者溺于所闻,以此两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与论于法之外也。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贤者更礼,不肖者拘焉。”
我的话语虽然缓慢轻柔,但杀伤力是巨大的,我不惜以愚者,不肖者来攻击甘龙,就是要彻底的逼他现出原形。果然,甘龙听了我的话,按捺不住自己的愤怒,冲上前来,左手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右手抽出佩剑,向我砍将下来。
“助手,甘龙老大夫!”秦君见状,大声呵斥甘龙。
“君上,这个外乡人出言不逊,侮辱我秦人,待臣一剑将他刺死,以雪耻辱!”甘龙揪住我的衣领不放,然而右手举起的剑却慢慢地放了下来。
“甘大人何必发怒,卫鞅只是就事论事,并无侮辱之意!”我趁机挣脱了甘龙,退到十步之外。
“卫鞅,你说变法,究竟从何变起?”秦君向前走了几步,问我。
“君上,秦国变法当以奖励耕战为要,当今世道,战力乃强国之要务,舍此,将无法与列国抗衡!”
“嗯,这还不错!”甘龙见我首提战力,这与他当时的主张并不矛盾,故而脸上的怒气略微有些消减。
“然,仅有战力是不够的,还需奖励耕作,开垦田地,充实府库,富裕百姓,为此才能强盛国力!”甘龙的赞许,我并不领情,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
“嗯,卫鞅,你讲得不错!”秦君也对我的观点表示的赞同。
“君上,无论耕战,须得有严明的法令为保障,以法促耕战,依法奖耕战,方能真正强耕战,故强秦之策,在于明法也!”
以法治秦国,以法强秦国,这才是我想要对秦君说的话。
“好,先生,孤这就任命你为秦国左庶长,主持秦国变法!”甘龙还想要说些什么,但秦君已抢先宣布了他的任命。
我终于得到了我想要的机会,我终于登上了我想要的舞台。我站在秦君的大船上,迎着和煦的微风,浑身上下,无比的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