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再回出生那年
2040年2月18日,一个东北农村的郊外,天出奇的冷。
只听啪的一声。
啊!啊!啊!啊!啊!
光天化日下,天上掉下来一个60岁的老阿姨,李阿姨我穿越了。
头着地,爬起来满嘴都是雪,吐了一口带血的雪,发现自己变成了几岁女童。
天啊!我这是返老还童,还是灵魂附体?发现旁边就是土地庙,赶紧用小手作揖:“老天爷爷、土地奶奶,你们给的是啥剧本,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尤其她想起,在上个世界里,奋斗了60年,房贷也刚还完,退休金还没有领呢,就Game Over,悔从心边起,恨从此时生。对天大喊:“你不给我带个穿越攻略也就算了,为啥让我头着地!好小子,你等我回去找你算账”“头”着地,还好脑袋上只有雪,暂时没进水。但头仍然嗡嗡的响。
不划算!如果有比惨大会,我估计得名列前茅,不对应该要勇争第一,80年代出生的人,总是那么不合时宜的想上进。
咋怎么这么冷啊!打了一个寒颤! 远远的看到一个身穿蓝色的确良棉袄的青年男子,很焦虑。
大声的喊:“李大姑娘,你和谁说话呢,你咋跑到土地庙了,不冷吗?” “真是个大傻子,缺心眼!” 啊啊啊,什么? 难道在叫我吗?
此人确实像极了我上个世界的亲爸,但应该管我是李二傻子才对啊,难道他年纪轻轻的就眼神不好?上个世界里,是我妈眼睛确实不好,这个世界改成他了吗?他出口必伤人,这种感觉好熟悉啊。在我的那个世界里,他已经离开了,还能再见到他,真好!要再吃半辈子语言暴力的苦,求心里阴影面积的话,两世累计,我心估计都要成黑心了。
“爸,今夕是何年啊!”小小年纪,就出口成章吧,好像要穿帮了。“1980年!又是跟你六叔学的酸词吧,咋不和好人学。”
我爸这也是出口成“脏”啊。1980年,我六叔应该只有12岁,他咋能有这样的哥,我咋能有这样的爹,都是命吧。我这一生,最初努力学习的动力,就是远离这个家。而这大半生,自我治愈也是我人生的必修课,拜他所赐。穿越回自己的家,基础信息都很清楚,但我怎么就成我大姐了,80年我应该才出生啊。又冷又饿的,没有选择,我朝着这个男人走去,积雪很厚,我一步一个深脚印,感觉混身轻飘飘的,于是整个人陷进去了,动弹不得。我爸(以后就称呼他强哥),强哥揪起我,就往村里走。原来强哥不仅仅出口伤人,出手也伤人。这把我勒的差点见强哥他奶去。
可强哥为啥这么急呢?紧紧是因为天冷吗? 原来我妈妈要生孩子了。出生的是我吧?!
但为啥我变成我姐啦,我要穿越的这个世界,看我“乱来”,所以世界也都乱套了。可我姐人生的剧本我很熟悉,但我不想成为她啊,她的人生起伏如过山车,我的小黑心脏是受不了的。《金刚经》里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忧悲恼、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而这次穿越,是为了化解哪个苦而来,又将经历哪些苦?被爸爸拎着走,从村西门外的土地庙,到自己西头的家,不大会就到了。其实这场穿越的发生,李二自己并不无辜。李二想,这一世,如果也如上一世一样,人生仿佛是场轰轰烈烈的戏,以自己为主角诞生,不断的出现各种配角,父母、兄弟姐妹、老师同学、闺蜜男友、领导同事、老公孩子。可俗人到头来,谁不去人去楼空,只有日月星辰它依旧,永远陪伴自己的只有自己。很想身外无物,可凡人处处却有牵挂,拥有的都是牵挂着的。如果说生与死有个链接点,我想应该是刚刚的土地庙,当年我妈下葬前,就是我们晚辈在阴阳先去的带领下,先去土地庙,完成一些仪式。说到我妈,在那个世界里,已经离开我16年了。总有一些过往,让我放不下,却又不得不前行。想想我李二这60年,别的不会,就自我安慰的心灵鸡汤文,储存的量,够忽悠喝迷糊自己几辈子了。就是这辈子不看心里鸡汤,每天一定也不缺少“汤”喝。安慰完自己,调整情绪,快要见到我妈妈了。但确实很不适应这么小的身体,就如天天开大卡车,突然开起来SMART车了,方向盘、零件也是都有,但方向不好掌握啊,感觉轻飘飘的,三岁的孩子像喝多了的醉汉一样,晃晃悠悠的,也可能是刚才头着地,脑震荡呢。身体仿佛起动了自动驾驶模式,跟着感觉走。强哥终于把我放下了,并用扫帚打扫了一下我身上的雪。经过雾气缭绕的、仿佛人间仙境的厨房,一脚没站稳,人整个摔进屋子里,就与这世的我妈,相见了。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子,躺在炕上,一旁还有一个人拿着剪刀在火烛上烤着,炕上的这个女子用微弱的声音说: “大姑娘儿,赶紧出去,找你爸去玩,多穿点、带个帽子。”“我爸也回来了,他就在外边。”听着自己口中说出的,但是它是三岁女童声音,真的太不别扭了。我终于见到了我妈,她如此年轻,在那个世界,她离开我16年了,于是我眼泪出来了,加之刚从外边回来,我直吸溜鼻涕。 我妈也管我叫大姑娘,那原来的我呢,正在生的这个是吗?为啥不穿越成我自己,因为在肚子里不好定位吗?如果直接以我刚才头落地的重量加速度,投身在我妈肚子里,别说我了,估计我妈都受不了,很可能一尸两命。那还得感谢让我穿越的人呗,无心的错误成就了这一世的不杀之恩,但你等我回去的,还是要找他算账,想到这,也难免心虚了一下,我还能回得去吗?
无论如何,得让自己快速接受,我带着原有的记忆,错乱中,投身成了3岁的我姐,我叫李大姑娘。既然重新来过了,那我要好好学习,毕业就去杭州,不要工资,也要去找马云,成为阿里的十九罗汉,想想也很兴奋,于是就不哭了,我找强哥去。强哥见我出来,“我妈还没有生弟弟呢”,他抱起我,“我带你去大队溜达,一会你就有弟弟啦。”我心想,那一定是个妹妹,但不会因为我的穿越,我给自己整没了吧。千万不要啊。虽然过年,但大队里仍然有很多人,主要听一个人讲话,这人黝黑、嗓门很大,他应该是我们村支书,我二大爷他爹,后来我二大爷也算子承父业,也成了我们村的村支书,我姐未来将嫁给他的儿子,而用笔记录的是我后来的邻居-江会计,一个非常精明的人,他儿子应该已经考上了沈阳工大,是我们村的第一个大学生,我上大学后,我爸逢人就骄傲的说:我二姑娘是我们村第一个女大学生。一个穿越的人,有一个好处,仿佛可以看到他们头上,都有一个进度条,其中很多人,在我的那个世界已经完成使命,下线了。按理说这应该是村子有头有脸的人集会了,但大家衣服都带着补丁的。大家正说的是土地重新分配的事,这里,它真的是1980年。因为这年3月正式承包到户,到时,我一定也会分到五亩五分地,而且不算超生呢。不幸运中的幸运是,同样是老二,我比我光屁股发小都幸运,因为我们四个只有我有地,而杰妹、娟妹、丽妹都没有地。过一会,我爸背着我(姐),又拖着一个红旗,在雪地里缓慢的走着,积雪很深,呼吸都带着哈气,偶尔路上有冰,很滑。好巧不巧的,我爸生命中的女二号登场了,一个面脸带笑、看我爸眼神拉丝的女人,挺着一个大肚子,和我爸说着话,能看出我爸的表情,有失落、也有心疼。如果当初不是我爸家里穷,这个女的就会成为我妈(科学的角度,就是世间再无我),我赶紧说,“爸,我好冷啊,我妈要生弟弟了。”于是,在他们恋恋不舍中,结束了谈话,还好,我妈没看到这一幕,因为毕竟我妈那么爱我爸,这个她一见终情,但只是一厢情愿的男人,虽并非双向奔赴,但还好,他们吵闹无数,但携手终老。他们的故事,无论是在那个年代和现在都存在着。人性总是嫌贫爱富的,所以父母希望子女,有一个好的婚配的,也可以理解。大家都是经过权衡利弊的进行了选择,拿不起,就要放得下。我妈咋不嫌弃我爸穷呢,我姥爷当初也是不同意这门倒插门的。 此时,从我的角度望向强哥,他显得很高大、而且还挺帅。
进屋,这次强哥用扫帚拍拍我们身上的雪,黑龙江的冬天,即使不下雪,风也会吹起一些地上的积雪,人进屋子里,霜、雪都化成水,棉服会湿透。所以即要自扫门前雪,也要自扫身上雪,总大雪封门的东北农村,冬天的活,也真不少啊。当时和南方同事讲这个扫雪的事,他们说不扫雪呢,我说积雪都出不来房间,就是勉强出来了,等雪化了,会结冰也不安全,雪都化了,又是雪化成河了。所以农村再懒的家族,也是必须扫雪的。
上一世界的60年,去各地旅游都发现有很多的民俗习惯,我想这都是人类生存智慧的体现。存在自有它的道理,人类总是在总结中前行着。众生都要为生活而做事,群体的没事找事,一定是比较是少见的,总是得图点什么。就比如,我小时,农村的新生婴儿都放在一个吊起来的床上,这样做,除了婴儿比较容易哄睡外,更多的是怕各种蚊虫、动物伤害。至今,我回到我们村过夏天,睡觉时,脸上偶尔都有蚂蚁、飞蛾、苍蝇等知名或不知名的小虫,尤其秋天时,我们叫“小咬”的虫子,直往你嘴里钻。
再进屋子后,发现,我妈已经生我。
爸妈一定情绪低落。
不一会,从厨房那传来一个妇人(我奶)的声音,
“生的男的还是女的啊?” “妈,又是女的。”
屋外就听见关门的声音,我奶奶回家了,估计回去伤心去了,她大儿子竟然要绝户了(农村没有儿子,即使有女儿也叫绝户)。 一看炕上的娃,我真丑啊!但真瘦!我回来是要改命吗?怎么改呢?没有目的穿越,注定准备不足啊。
心虚的问自己,这么平凡的人生,真的要再重复一次吗?
一直认为人生就是一场经历而已,真的要记录下来吗?
带着这些哲学疑问,我头朝着妈妈的方向,在热热的土炕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土炕,砖地,没错,是我儿时的家。 可我能为年轻又贫穷的父母做点啥呢?我知道后来的我读了点书,偶尔感觉胸中是很有鸿鹄之志,但一行动,发现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普通人的人生,留下基因都愧对造物主,何况想留下痕迹,就自不量力了。还好,别人每提到芸芸众生,它包含你我,毕竟至少咱属于食物链顶端的一份子,过于的妄自菲薄,显得咱轻浮了不是,确实才三岁,年轻了点、又轻又漂的。
今天吃了一碗鸡蛋糕,强哥做的鸡蛋糕,美味至极,主打一个谁吃谁不吱声。感觉接受了三岁的自己,可是一觉醒来,我又蒙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