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月隐云层,孤星烁烁;窗外微风阵阵,夏虫鸣叫;屋内交颈缠绵,低吟浅唱。
夜半三更,身后传来如雷的鼾声,秀娘转身看了看面色潮红色男人,轻轻的呼唤几声郎君未得回应,秀娘悄然退出男人的怀抱,低头捡起床下的罩衫裹在身上,又故意扯了扯发丝让自己更加狼狈。秀娘快步的走到房口又快步回来,她撩了撩帷帐,瞥了一眼熟睡中的男子,如若此时的男子能睁眼看看眼前的女子,定能发现那个温柔娴静的秀娘竟也有如此决绝而狠厉的表情。
秀娘走出小院,敲开了耳房里钱妈妈的房门,秀娘告诉钱妈妈,郎君身体不适,额头滚烫,应是今日长时间的赶路过度劳累,钱妈妈不疑有他,忙去今晚歇在马棚的鑫哥,鑫哥是郎君的贴身小厮,对郎君不敢有半点的马虎。匆匆赶往距山下五十里外的吕大夫家。
鑫哥赶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明了,本以为未请到大夫延误了郎君病情为天大事情的他没想到后面的事情更像个晴天霹雳又像无稽之谈。鑫哥在门口敲门半晌无人回应,只能无奈撞门,踉跄几步的他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钱妈妈,钱妈妈身边还有扔着他劈柴用的砍刀。鑫哥颤抖着喊着郎君、小夫人,空荡荡的庭院只有自己的回音以及山间的鸟鸣声,鑫哥连滚带爬的跑进郎君的屋中,他哆嗦着挑开了木床的帷帐,看到了那张每天对他嬉笑怒骂的郎君,可是此时的郎君像僵在那里一般,他颤颤巍巍的去试郎君的鼻息,哭喊着后退,鑫哥忘了秀娘的存在,滚带爬的哭喊着跑了出去。
当天下午衙役在后山的一颗歪脖子树下发现一未施粉黛的白衣女子倚树而坐,她的手里紧握着一把木质的发簪,唇边勾起一抹微微的弧度。拒仵作推断该女子应是在钱婆婆受伤后的一个时辰服药自杀。
明日当空,万里无云;山风徐徐,鸟语花香。
我娘亲怀我的那年,童生爹爹终于考进了秀才。爹爹觉得是我给他带来了好运,遂给我取名秀儿。
我的娘亲未出阁的时候是十里八乡难得的美人,娘亲还有着温婉如水的性格。我的外祖父母对这个老来女甚是宠爱。外祖父还是我爹爹的私塾先生。爹爹年少考取童生,算是少年得名,外祖父看好爹爹,遂将最爱的幼女嫁给爹爹,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琴瑟调和。爹爹虽少年出名,却因家里得罪了上面的人而不得在前程上再进一步,好在爹爹是个豁朗的人,外祖父年纪渐长后将私塾交给了爹爹。
我七岁那年娘亲又有了身孕,我们一家三口盼望着新生的到来,可娘亲在怀胎八月的时候不小心滑倒,小弟胎死腹中。娘亲自此变得郁郁寡欢,身子渐弱。父母亲虽遭逢此变,却依然爱重着彼此。
我及笄的那年,娘亲带我去山中的寻音寺祈祷。因不喜寺中的香火味道,一个人转到了后山。那有一棵高大的歪脖子树,树上有一个不高的粗壮枝丫,环顾四周,爬上枝丫,椅着枝干,微眯双眼,感受风带来的草木气息。人生的后几年,我总在想,如果不是我的好动顽皮是不是就没有爹娘的离去。在后山待的时间有点久,回去的时候有些匆忙,莽撞到了同来后山的郎君。他非但未曾责怪我这个庶民反而以礼相待。那时的郎君该是温文尔雅的。
寻音寺归来后的一天傍晚,一个年纪稍大的婆婆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轿夫抬着一顶小轿敲开了我的家门。婆婆说她是某府郎君的奶娘,他家小郎君看中了我,要将我抬走。父母亲又惊又怒,抵死不从,但我还是被强行拉走了。那天夜里我见到了奶嬷嬷口中的小郎君,原来他就是那天寻音司后山的那个郎君。又怯又怒的我终于得知了事情的始末,那夜清晨他离开的时候我的魂儿也死去了。我被禁在了他在外的院子里,从天黑熬到天明,又从天明熬到天黑,一日又一日。渐渐的我学会了顺从,开始学会温柔小意,又总是在无意里提起我的爹娘。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去改变,用了两年的时间争得了可以外出的权利,然后慢慢的去寻关于爹娘的信息。半年后我终于等到了他们的消息,可我没想到我们已是阴阳两隔。后来我终于得知了所有的真相。他将强行掳走后的半年,我娘亲音晚年丧女遭不住噩耗,终是撒手人寰。而我爹爹为找寻我,走头无路,去撞沉冤鼓,可是老百姓怎么拧的过大腿,爹爹在来来回回的折腾中含冤而亡。后来我又用了两年时间走到了今天。
我终于可以微笑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