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拉着我的手长大的人,如今已经70岁了。
他坐在屋檐下静静地晒着太阳,脸上是黝黑的大地色,深深的沟壑旁又新添了几缕白发。我坐下来跟爷爷讲小时候的故事,他的脸上落出久未出现的笑容。夕阳下影子被拉长,岁月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拉着过去。
那时,爷爷带着我在村里,吃着他自己种的菜,听着爷爷讲的故事,外加电视机里每天定时播放的动画片,成了童年对外界的唯一幻想。
一年级以前,爷爷还能抱我。每次一看到我,就用胡子扎我,然后用手托着我的头,把我高高举起,每次都会举的我又疼又开心。后面,我实在长的太快了,爷爷就不再抱我,而是拉着我的手。
九岁,老师教我们唱《太阳出来喜洋洋》,我才学会就迫不及待的回家唱给爷爷听。他乐的呵呵直笑,因为爷爷在歌声里听见了他的小孙女的名字,洋洋,洋洋,太阳出来就喜洋洋。后来,他竟然学会了这首歌,每次唱歌就用这首歌来打趣我,弄的我哭笑不得。
十岁,爷爷带我去赶集。我们推着手推车去粮食站交公余粮,车上是晒得很干,也是我们这一年产量最好的谷子。去的时候我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到爷爷给我讲故事的时候,就搭把手帮爷爷推车。
去街上的路是一条土路,路边栽满了垂柳。我们村的泉水顺着公路一直流到街上,走累了,还可以舀一把路边的水喝。
回来的时候,车被腾空了,爷爷就推着我往回赶。但是坐在手推车里,在沙石路上颠簸的感觉一点也不舒服。过了开始的新鲜感,我还是跳下来和爷爷一起赶路。
当我们快到家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猪圈里的猪也已经饿的嗷嗷大叫。爷爷开始不慌不忙的生火做饭,我就跑到楼上去舀玉米粉,再把玉米粉和谷皮混合在一起,等着用爷爷将蒸饭的沸水倒入桶里拌猪食。这是和爷爷在村里生活的日子,我唯一做的一件“重体力活”。
那时候,即便是我唯一的“重体力活”我也还是不喜欢,因为这个点正是动画片要开始的时候,但是又不能跑,我就耐着性子搅。
当我把最后一个泡泡搅的看不见的时候,心里还是会很有成就感,消灭泡泡是我搅猪食的最大乐趣。完成任务后就一溜烟跑去中堂迫不及待打开电视机。
有时候,爷爷做饭时,我会和小伙伴在外面玩的忘记了回家。当我远远的看见家里的烟囱冒烟,我就知道爷爷回来了,然后估着时间回去吃饭。
用太阳落山的角度来判断时间,用烟囱有无冒烟,来判断家里有没有人,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秋收时节,爷爷总不忘在大水缸里,用盐泡一大缸子腌制水果,等着农忙的时候吃。而送水果到田里就是我的事情了。晌午,太阳最大的时候,我就要出去,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大家才会在树下休息。
我抱着一兜子水果,走在田野上,头顶是碧蓝如洗的天空,眼前是一望无垠的稻田。秋风徐徐地吹在脸上,熟透了的稻谷已经被压得沉甸甸的,田里偶尔飞出几只蚂蚱,扰的我赶紧加快脚步想去抓住它们。
当水果送到的时候,我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去抓蚂蚱,趁大人中午休息的间歇,有时候能抓一塑料瓶,然后,晚上爷爷的下酒菜也就有了……
讲到这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爷爷搬了凳子打算回屋,起身想起什么事,拉着我的手往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