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出生在华北平原上的一个小村庄,并在那里度过了美好的十几年。
记忆里的村庄平静祥和,生活从来不算富裕,人们却安乐知足。
清凌凌的河沟,绿油油的庄稼,热情的人们,当然还有穿开裆裤的伙伴。所有这些,在童年独一无二的回忆里,都是洋槐花一般甜美的味道。
我总是怀揣一点骄傲,向别人描述那些场景,想借此把我的家乡透进更多人的脑海。我更乐意听长辈的故事,他们总能用最朴实的语言,勾勒属于从前故乡的生动画面。
妈妈的故事里,村庄是沉在绿色中的。水比我小时候多几倍,长着绿油油的苇子、蒲子,一片片的连在一起。菱角和鸡头米之间,穿梭着黑鱼鲶鱼鲫瓜子。人也像鱼一样,灵活的在水花里浮沉。她说,村子就是一团沁着油的绿,好看的很。
而爷爷的故事,则多了一些那个时代人的苦难。粮食少的那一年,捉到了大的得用门板抬的鲶鱼,如何在苇子地里打鬼子,哪里的土地藏着英雄的血。每每说到最后,爷爷的眼角,总会挂着浑浊的水花。
我没经历过爷爷那一代的苦难,也没能看到妈妈说的蒲苇连天。我看到的时候,小村庄已经是记忆中的摸样。安静,像不曾经历过老一辈的风雨。
村庄,就是这个小小的村庄。但他留给每个人的故事都不一样。却也跑不出喜怒哀乐四个字,连带着本地人深深的眷恋。
中华大地,村庄小镇多的宛若夜空的繁星。或温婉可人,或娴静典雅,或淡泊古朴。相比之下,我的小村庄,太过于平淡无奇。
可再怎么平淡,它也是我爱的那个地方,搁在心尖上的宝。家有敝帚,享之千金。我无意为它在璀璨群星里争宠。我只想讲述一个真真切切存在的回忆,以它原原本本的模样。
故事里的人,都有他们的原型,主角丫丫,就是我童年的影子。那些景色的描写,则完全忠于记忆。那是我所珍藏的,故乡的馈赠。
我一直觉得,中国人对故乡的依恋,是落地就带来的本能。不需学习,就可以演绎的淋漓尽致。这种本能,赋给每个人诗人的潜质。
乡情,吟好了,是诗,吟不好,也是动人的泪。 所以中国文人,从来不缺乏写乡思、乡愁的好手。也从不缺乏写与之相关的好诗篇。
我的小村庄,也公平的给了我这种潜质。她给与我的,甚至更多。
日升月落。日子,每天都相似,却不相同。
十几年不会让一个存在了千百年的村庄消失,却能使它发生足够大的改变。尤其是工业发达的今天。
生活质量的提高,伴随着生活方式的改变。潜移默化下,民风民俗也会变。我们从来说不清现在和从前孰好孰坏。传统和现代总有或多或少的冲突,有的可调和,有的却不能。
我们为消失的传统扼腕,却不能阻挡人们对更好生活的追求。
我的小村庄也发生着令人喜,也令人忧的改变。生活的富足和生态的恶化,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同时进行着。
前不久侄子降生,依然是那个小村庄,却不是属于我们这代人的那个村庄。
他会有另一种童年。在他的童年里,再没有我儿时那样的乐趣。而我,不愿让他只记得那些龟裂的土地。
我想告诉他,这里曾经是个多美的地方。
我希望自己是马良,来图画复活记忆里的场景。可惜我不能。我只能用文字来记录,希望有一天他能看到,并能在脑海里,勾勒出藏于文字中的那个村庄。
这是一份礼物,给他,也给童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