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总会有一些意外的惊喜,比如都江堰的放水大典。我只是在成都闲晃时偶然看到了它的广告,又想起上次来因地震影响没去成都江堰,便带着好奇前往,对何谓“放水”一无所知。
都江堰位于成都平原西部的岷江边,距成都有两小时车程。公元前256年,战国时期秦国蜀郡太守李冰率众修建的水利工程,让成都平原成为了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国”。都江堰历经两千余年长盛不衰,至今仍发挥着重大作用,它是中国水利史上的奇迹,更是世界水利文化的一颗璀璨明珠。
人常言“问道青城山,拜水都江堰”,途经此地的人都要来祭拜一下叱咤千载的水利工程,感受一下水神的恩泽。而我幸运地选在了最好的日子。
放水大典古已有之。从前每到冬季枯水季,人们便在渠首用“杩槎截流法”筑成临时围堰,维修内江时,拦水入外江;维修外江时,拦水入内江。待到来年清明节,又要举行仪式撤除拦河杩槎,放水入灌渠。这个仪式叫"开水",它标志着春耕的正式开始。
公元978年,北宋政府正式将清明节这一天定为“放水节”,从此这一盛大的仪式延续了两千余年。虽在解放后因都江堰改造一度中断,但近年来为恢复传统文化,古老的开水仪式再度复兴,并升级为“放水节”,于每年清明节前后三日在都江堰景区隆重举行。
放水大典的演出场地距景区入口不远,实景演出,人员众多,声势浩大。一个多小时的演出围绕“水”展开,讲述了因水而生,以水而兴的成都平原上,两千年间水与民生相依相存的关系。
演出伊始,数位仙子从山峰上缓缓走下,一方白绸在她们身后翩然而落,象征着圣水降临人间。
然而,水神带来的不仅有良田沃野,还有无情的天灾。江水肆虐,民不聊生,帝王率领文武百官向上天祈求,他们抬着牛羊牲畜,跳着敬神的舞蹈,祈愿风调雨顺。
天不佑人,人定胜天。人类终于用自己的聪明智慧降伏了水神,一方神堰降临在岷江之上,从此风波平定,万物和谐共生。
少男少女,莲间嬉戏;牧童吹笛,老翁垂钓;妇女在岸边欢快地浣衣。道士乘着一叶扁舟悄然而至,在青山碧水间耍起了太极。连憨态可掬的熊猫都被满山翠竹吸引,在这方钟灵毓秀的宝地安了家。
演出达到高潮,真有一泓活水自山巅飞流而下,它似一道白色的闪电,注入河流、小溪、湖泊,流进每个人的心里。全场沸腾了!春水蒸腾着雾气,让整片大地充满生机,人们载歌载舞,欢腾雀跃,谢天,谢地,谢祖先。
我在旅途中看过许多浮光掠影的歌舞表演,从未有过如此感动。或许是因为身处两千年古堰旁,或许是亲眼见证了成都平原的富足、繁华、安宁,让这种感激之情不是流于表面,而是真正地有据可依,有迹可循。
在农耕文明日渐式微的今日,这种敬天谢地的仪式本身,也与古堰一道,成为了宝贵的文化遗产。
演出的最后,舞台上两位古稀老人满怀深情地表达了对岷江的感激之情。在他们的倡导下,全体观众起立,向着岷江的方向深鞠三躬,以铭记其恩德。几千人的剧场静默了,人们放下手机、相机,不再私语,只是低头弯腰沉默着,就如几千年前的古人一样,对天地万物心怀敬畏,对祖先的庇佑心怀感激,牢记住他们的根。那一瞬间的感动让我至今都难以忘怀。
青城幽幽,古堰绵绵;滋润万物,天府之源。一曲都江堰,唱醉两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