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特喜欢过年,相信所有人的童年都是在快乐,有趣,无忧无虑的时光里度过的。在我老家有几句老话,“小孩爱过年,大人苦没钱。”“小孩盼着过年到,大人苦着没钱买鞭炮。”
因为过年有新衣服穿,大人上街买了崭新的衣服,颜色正好,大小也合适,款式新颖。那时邻居家小孩反复对我说:“新买的衣服得洗了才能穿呢,要不很脏,城里人做衣服时乱踩……”我默不作声,但是我才不洗呢,舍不得洗啊,我怕我把衣服洗旧了,因为我一年才难得买一套衣服,一双鞋子。我得确保衣服是最新气的,穿在身上就欢喜,睾丸就差点蹦到头顶。
平时很少有机会买鞋子什么的,下雨天,鞋子湿了,回家放火坑边烤,袜子也脱下来烘,一不小心,袜子烘出一个大窟窿,鞋子烤焦了,变色了……没事,太奶奶从小就裹脚步的鞋子正合适,就这样穿着去上学了,只是那时不懂,“为什么小孩的脚跟七八十岁老人脚一样大呢?”我也没吃激素,没吃猪饲料。
有一年过年,就买了一个猪头,吃着吃着就完了,春节都没过就得再去买肉了。
有一年过年,我跟我爸正挑年货回家,路上碰到了一邻居,他说:“那卖鸭仔的上门讨钱来了,估计到现在都没想走呢。”我跟我爸就抄小路走,躲在小山坡的灌木丛里,气喘吁吁的尽力压低呼吸,那时我脑袋里有一个纠结的念头:“欠钱不还,却用钱买年货去了,算不算缺德……”我爸说:“等天黑就好了,天黑了,要债的准回,大年初一又不可能来讨钱,先躲一躲,缓一缓,反正他至少得过完年才来了……”我问我爸为什么我们要躲,我爸说:“怕年货被鸭贩子挑回家了,那我们还过什么年……”
而鸭贩子却郁闷得要命,当初说年底有钱,结果鸭仔都长大卖钱了,或宰了,吃了,可还是要不到钱……
有一年过年,家里气氛不太对,也买啥好东西……不像太奶奶在时忙得不亦乐乎……她那时至少也得煮到十一二点才肯歇……蒸年糕,蒸地瓜粉,老早就酿好的红酒得再次品尝一下,确保没有问题,点灯火,燃香……所有房间,人居住的,关牲口的,关家禽的,通通都点上香。那天大年三十,大锅正煮着东西,结果大锅坏了,我以为我爸会破口大骂,万家灯火阑珊,团圆时,锅裂开了,是不是意味着不圆了,不吉祥了?我不敢往下多想,怕头上挨“板栗”,但他没发作,后来我们去村口又新买了一口大锅,我爸一路头顶着锅回家,我在前面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