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辈子,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没有让人羡慕的事业,倒是找了一个不该嫁的人结婚了。
“妈,他的葬礼,我不想去了。”
如果不是儿子提起,我差点忘了那个曾经相处两年的丈夫,那个曾经蛮横无理的人,如今也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儿子出生的第二天,便住进了NICU(新生儿重症监护室),一住就是三个月。那曾经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三个月,那种不确定性每天都像魔咒一样缠绕着我。
而他,因为高额的医药费用,扣留儿子的社保卡拒绝我继续治疗。
“自费也要治。”那个时候,我和我的家人都坚定这一个信念。
我们坚持下来了,一年后,儿子痊愈了。
之后,他便来抢儿子,如果我要孩子,需要给他30万的补偿费用,这就是他的条件。凭什么?就凭他是一个无赖。
离婚后,我带儿子离开了故乡。因为那里经历了太多,我有几年都无法忘记,他对我和我的家人在儿子治疗期间的辱骂。这个辱骂,也包括对儿子,他自己的儿子,他称作残疾、病儿。
二十年过去了,儿子不但拿到了斯坦福的毕业证书,还有了自己的公司。他当然不是残疾,过去的那些也无法再唤起我任何回忆。
“你还是去吧,毕竟,他是你的父亲。”
儿子摇了摇头,“我只有您一个亲人。”
最终,我还是带儿子来到了他的葬礼。
葬礼是对已逝人的追忆,可是,在他的葬礼上,我回忆不到任何过去,反而想到了三十年前我参加过的第一场葬礼。
那年我只有二十岁,葬礼上那个逝去的人,也只有二十岁。
在那个葬礼上,我不认识任何一个人。他们有的人哭泣,有的人忙碌,有的人聊天,也没有人意识到我的存在。
就像这整整十年,他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一样。
十岁的国画课上,我遇见了他,从此,我的生命中,时时刻刻,都有了他的出现。
他的名字叫白岩,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孩子,学习成绩好,很有绘画天分,为人也彬彬有礼。
我相信遇见是缘分,我和白岩,缘分还真的不浅。学校走廊里,操场上,食堂内,放学路上,甚至小区街道,我都经常看到他。
但我却不敢和他说过一句话。有的时候,我还会偷偷的跟着他,看着他,甚至会去做他做过的事情。
有一次艺术考试,我们被分到一个考场。考试之前,我朝他的方向回头看了一眼,我看到他正在微笑着和我打招呼,我吓了一跳,赶紧回过头,不确定这是真实的还是幻觉。
这就是我和王岩最贴近的“交流”了。往往回忆这段的时候,我更愿意相信他的确是在和我打招呼,毕竟我们是艺术班的同学,虽然从未说过话。
因为王岩的缘故,那时候我住的房子,那个我们曾经会在楼下街道碰面的房子,我一直没有卖。
葬礼结束之后,我顺路去以前的房子看看。小区已经被翻修,和曾经的楼有些不太一样,但一层的A1单元,依旧是居委会。
房子里已经堆满了尘土,我收拾房间,让儿子去外面逛逛。房间的每一件物品,都能触发当年的回忆,它们就像黎明的晨光,在我最黑暗的时候,温暖鼓励着我一直前行。
“妈,楼下居委会的阿姨,说有一件您的包裹,已经有三年了,还怕您不回来了呢。”
“怎么会有我的包裹,而且存这么久?”我接到包裹,有些不敢打开,担心是儿子爸爸的一个恶作剧,毕竟这样的事他没少做。
“听说是一位八旬的老太,特意嘱咐她们这个包裹十分重要,能够交到您的手中将是她毕生愿望。”
八旬老太,难道是婆婆?虽然已过多年,与儿子爸或者他家有关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怎么感兴趣。我放下包裹,继续收拾着房间。
夜晚,儿子睡了,我靠在客厅沙发看了一会儿书,也打算去睡了。儿子早上拿来的包裹放在门口十分碍眼,我走过去,将它拆开。
包裹的主人包装的很细致,里面有一封信和一个破旧的本子。看起来并不熟悉。
我打开信:
“姑娘你好,你可能并不认识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可能过不了多久,我就将久别于人世了,所以请你读完这封信。
我的儿子如果没有去世,现在他已经47岁了 。我每天都在计算着他的年龄,就像他在我身边一样 。
在整理他遗物的时候,我发现了这本日记,日记里记录了他曾经喜欢的一个女孩,记录了她的一切,包括这个地址,所以在我走之前,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将这本日记送还给它应该看到的人,尽管我并不确定,你是否依旧住在这里。
请原谅我没有更早的送出这本日记,因为它是我对儿子的一个寄托。早年忙于生意,我与儿子几乎很少交流,直到失去,我才真正了解了自己的儿子。
这本日记也让我了解你,你是一个优秀的好女孩,我不知道你后来的生活怎样,但是27年之前,你一定是幸福的,因为你曾经被一个单纯的男孩最炙烈的爱着。
他就是我的儿子王岩,希望你记住这份简单的爱,记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