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回父母那里,刚好碰到二姑来串门。
二姑的婆家娘家都在村里,她是我们家的邻居。她梳着短短的马尾,皮肤白皙,脸上泛着亮光。她穿着黑白格子呢大衣,黑色打底裤,说话快言快语,掷地有声,整个人又自信又精干。
可是二姑也曾走过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经过媒人介绍,二姑嫁给了村里的高文学。高文学在学校教书,相貌好,白白净净,说话又温和,一脸书生模样。二姑没上过学,所以她喜欢读过书的男人。人家呢,看上她待人热情,干活手脚麻利,这也算各取所需吧。
二姑没有婆婆,公爹身体多病,那时的教书先生还要种地,别人都劝她好好考虑,二姑却说一个村的知根知底。结婚几年后,有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二姑在田里干完农活,回家还得喂猪,喂鸡,照顾老人孩子,常常累得筋疲力尽,但她从不叫一声苦。
改革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看着村里人一个个鼓起的腰包,高文学辞去了学校的工作,在家里开了一个电焊铺,给人们加工窗户、大门。也许地理位置不行,也许他技术不精,生意很是清淡,最后关门了。
再后来,他开过饭店,油坊,都没能长久。他开始抱怨,抱怨二姑帮不上忙,是个大字不识的女人,不能做他的贤内助。言语之间满是后悔和嫌弃。二姑知道这是自己的缺陷,就任由他发牢骚,也许过后就忘了。
儿子上中学时,需要住校,高文学在镇上开了书店,一边卖书,一边照顾儿子。因为二姑在家里种田,还要照顾女儿,所以她留在村里。两地分居的他们渐渐疏远,失去了往日的亲密。一个经常去书店买书的女人和高文学耳鬓厮磨,非法同居。
那个女人生下一个女儿,卷走了高文学的所有财产,偷偷消失了。二姑终究是知道了,她不能容忍这样的男人,想知道为了什么。在一个月色如水的晚上,他们坐在一起,
“你喜欢过我吗?为什么要伤害我?”二姑气愤地说。
“我们只是过日子的伙伴,我喜欢的人走了。我们好聚好散!”负心的男人执迷不悟,依旧信誓旦旦。
那个不眠之夜,二姑的枕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她不明白,这么多年就算没有爱情,亲情总该有吧。为什么他对自己一点都不珍惜,如此绝情。
婚始终离了,两个孩子并不知晓。儿子正找工作,女儿还上着学,如果说出真相,势必会挫伤孩子的自尊心。所以,她选择隐忍。
那是多么昏暗的日子,二姑像走在无边的迷雾里,找不到一丝方向。到了过年,强打精神,装做欢颜,心里却暗暗滴血。
日子还是要过,路还是要走,她得为两个孩子打算。后来她去广州,去四川,去浙江,去北京,她端过盘子,洗过碗,做过保姆,做护工,手里积攒了钱,也长了见识。她把钱都花在儿子女儿身上,给他们买衣服,书籍,一直关注孩子的成长。
那个曾经和二姑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男人,那个把一切失败的理由抛在别人身上的男人,一直在小城做搬运工。他也想回家,但又怕儿女不原谅他,只得在寂寞和劳累中打发岁月。
倪萍说:“自己不倒,啥都能过去;自己倒了,谁都扶不起你。”一个女人只有靠自己才能获得新生,否则谁都不能把你拉出泥潭。
好在云开雾散,二姑的儿子去年已经结婚,女儿在医院实习,二姑正乐呵呵地等着抱孙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