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 貌相比,我 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电影开篇便是在嘈杂零乱的湄公河上,一个妙龄少女穿着颜色淡雅的真丝衣裙,带着一顶现在看起来也不失时尚的帽子,一只脚勾着栏杆,托腮眺望远方的场景。15岁半的少女,皮肤白皙,梳着两条辫子,眼神清澈却又迷离,少女的青春明媚与身后杂乱漂浮着各种悬浮物的湄公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后,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来,一个身着白色西服,周身充斥着金钱气味的中国男人慢慢走下了车,走到了少女的身边,便有了这场爱恨纠葛。
从少女坐进他的车子的那一刻起,我想她就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没有抗拒,甚至有些期许。在殖民地的困苦岁月中,家庭的重担亲人的疏离已经让这个年仅15岁的少女过早地体味到了生活的艰辛,直到这个男人的出现,又燃起了她的希望,给了她另一种新奇的体验。她一直以金钱为名靠近他,一直否认她是爱这个中国男人的,但这个男人的一切却引起了她莫大的好奇与兴趣。他的怯懦,他的孱弱体格,他的不同于西方人士的温柔。
在她的哥哥的眼里,他只是一个体格孱弱带有黄色皮肤的暴发户,那个时候,中国人在白人眼里是受歧视的,尽管有很多的钱。然而,这个中国男人却是如此沉沦于这段异国恋,这个依靠祖业生活宽绰的男人32年里终于有了生命中想要守护的东西,他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这份突如其来的爱带给他心灵猛烈的撞击,让他欢愉,让他惶恐,给他希望,也让他沉沦。
西贡的湄公河水滚滚向前,奔流不息,承载着那个年代的历史,见证着这个一开始就不被看好的故事。在殖民历史背景之中,个体是如此的渺小,她和他都知道,最终他们不可能走到一起,他们努力地告诉自己,一切只是一场交易,金钱与美色的交易,肉体的欢愉与爱情无关,却压抑不住结局到来时的痛苦与无奈。这,注定是一场悲剧,当离别到来之际,他觉得他要死了,不会继续再爱下去,彻底的绝望与悲恸席卷了他的周身,使他又回到了原来那个麻木的、怯懦的世界。而她,是后知后觉的,当船已离开了西贡,那个月光皎洁入水的夜里,当圆舞曲铺天盖地的响起来时,她哭了,因为她想到堤岸的那个男人,一时之间无法断定她是不是曾经爱过他,是不是用她所未曾见过的爱情去爱他,因为,他已经消失于历史,就像水消失在沙中一样。
战后许多年过去了,经历几次结婚,生孩子,离婚,还要写书,这时他带着他的女人来到巴黎。他给她打来电话。是我。她一听那声音,就听出是他。他说:我仅仅想听听你的声音。她说:是我,你好。他是但怯的,仍然和过去地样,胆小害怕。突然间,他的声音打颤了。听到这颤抖的声音,她猛然在那语音中听出那种中国口音。他知道她已经在写作,他曾经在西贡见到她的母亲,从她那里知道她在写作。对于小哥哥,既为他,也为她,他深感悲戚。后来他不知和她再说什么了。后来,他把这意思也对她讲了。他对她说,和过去一样,他依然爱她,他根本不能不爱她,他说他爱她将一直爱到他死。
70岁高龄的杜拉斯在她曾经的中国情人去世12年以后,写下了小说《情人》,她以饱含深情、疯狂而又肆无忌惮的文字回忆了自己16岁时的那段异国之恋,记忆如此清晰,笔触如此细腻,她一定是爱过的,且深爱过。“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一个声音好像穿过层层的云霄,跨越了几年、甚至百年,到我的耳边,“如果爱,请深爱,直到不能再爱的那一天!"
读到这里,我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