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春,在突如其来的一波疫情下,原本就不好的就业形势顿时变得十分严峻。
考研失利的我在待业期间投了许多简历,可往往都是石沉大海。海投快一个月之后,三月底的时候云南白药公司给我发了offer。
3月29日的时候,我去当地的云南白药办事处面试,在火车站附近。办事处不大,三房两厅,我到的时候门是开着的,门口里面堆放了一堆物料。我礼貌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进来”。
负责面试我的是这个地区的团队经理,叫曾锦,30岁左右,1米7的个子,稍微有点发福。当时办事处就我和他两个人,他招呼我在一张餐桌坐下,我们面对着,他拿着笔记本靠在墙的一面。
随后他让我开始自我介绍一番,然后我便把上学时的一些经历以及自己的兴趣爱好跟他说了一下。他听我沉思了一会,问我:“你了解我们这个工作是做什么的吗?”,我想了一下之前投简历的时候看的职位描述,只说了维护市场,促进公司销售之类的话,便反问他:“这个工作难道不是卖云南白药吗?”他笑了笑:“不是的,虽然也是卖云南白药,但是我们卖的是云南白药牙膏。”
“那职位描述写的5-6K呢?”
“你刚进来只能算你实习,3400一个月,实习两个月后需要去公司总部考核之后才能转正,转正了才有可能拿到5000”
“工作时间怎么安排呢?”
“一周六天,周末不能休息,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
我想说这也太资本家了吧,但毕竟是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便说:“我再考虑一下吧。”
“你现在也没找到工作吧,一个月3400先做着呗,四月一号来上班吧,不然四月份工资算不了给你”
2020年4月1号,我正式成为了云南白药公司的一名——卖牙膏的实习生。
工作大概是这么一个流程,工作日每天要跑6-8家店,在商场门口以及云南白药牙膏的货架前拍照打卡,在钉钉填写货架的情况,条码数目以及有无缺货,如果缺货就要联系物流送货等。但周末就有点折磨人了,每个周末或者节假日,我都要穿着公司发的印有云南白药LOGO的T桖站在商场的云南白药牙膏的货架前,对来往的顾客站着推销一天。
卖了一个多月牙膏之后,一天周日晚上九点多,我结束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后。刷了一下朋友圈,看到朋友平头哥发了一张穿着美团外卖服的自拍,就评论:“帅啊平头,在哪儿发财了?”
片刻后平头回复到“在南宁送外卖,上来喝奶茶吗?”
“我也想上去,但是没时间啊,一周六天班”
“上来跟我一起送外卖,下班一起喝奶茶他不香吗?”
“待遇怎么样?”
“我现在一个月六七千吧”
“我才三千多。。。大佬带我”
6月10号的时候,我离开了云南白药,去了南宁找平头哥。因为平头哥跟女朋友住一起,我去他家不太方便,就去了我一个初中同学之之家借宿。第二天一大早,我按约定好的时间赶到了平头哥所在的配送站点。在广西医科大学附近,周边三公里的商家都是由这个站点配送的。站长姓覃,平头哥管叫他覃站长,我也跟着一起叫了一声:“覃站长。”
“是平头介绍来的吧,会开电车吗?”
“是的,会开,开得贼快。”
“快是要快,但是也要稳,知道我为什么招你吗?”
“不知道”
“这个月我这个站有两个员工出了事故正躺在里面呢。”说着他指了指医科大一附院的方向。
“我会注意的”
“嗯,那就好,今天你就去办个健康证吧,下个骑手APP,然后把这些手续签一下。”
“嗯,好的。对了,站长我们不配电车吗?”
“电车需要自己买的,这样,我家里车库有一辆被偷了电瓶的电车,你明天过去拉了装上电瓶吧,先借给你开,等你有钱了自己买。”
“好的,谢谢覃站长!”
第二天我从覃站长小区的地下车库把他布满灰尘的电车推了出来,出了小区,看到旁边就有一家电车修理店,我便把车推了过去。装好电瓶加上焊死电车(防止再次被偷)的费用,老板娘收了我660。加上昨天体检以及租房的费用,我之前所攒的一点钱已经所剩无几,一时间我只想好好干,努力赚钱。
6月15号,周一,晴。
在一大早覃站长训话完了之后,我们便开始拿出手机各自忙碌了起来。我接到的第一单是送往黄屋坡17-3的皮蛋瘦肉粥。到了早餐店,我才发觉自己没吃早餐。取了餐,看着时间好像还充裕,于是我点了一杯豆浆一个茶叶蛋和一个肉包,跟着顾客的粥一起放进了电车后边的餐盒里。
早上的桃源路十分拥堵,南宁的主干道的红绿灯还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它是先左拐然后再直行的。我当时不知道,便先左拐了到安全岛上等红绿灯,想节约点时间,结果等到直行的绿的时候我就傻眼了。就这么浪费了将近三分钟后,我开始有点着急了,但是车流实在太拥堵,根本不能开快,稍微不注意就容易碰上前后或者左右的车。
按照导航显示,我应该在医科大口腔医院的路口上坡,结果这个路口完全堵死了,我急得不行。这是一个只能开进一辆汽车的坡,前车想上坡,后车想下坡,两次后边都跟着其他车,根本挪不出空间。鸣笛声,叫骂声响成一片,想下坡的男司机下车指着坐在车里想上坡的女司机大声叫骂,粗鄙之语不堪入耳。但是我管不上这么多了,配送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我把车停在口腔医院门口,拿着顾客的粥,挤开人流,艰难的走了过去。过了那个路口就好很多了,但是黄屋坡附近这一片都是城中村,路七拐八拐的,要不是有导航很容易在里面迷路。
正当我走进黄屋坡17-3的院子里时,突如其来的狗叫声把我吓了一天。只见一黑一黄两条恶犬仿佛就要挣脱脖子上那根脆弱的绳子,气势汹汹地要朝我扑来。我吓得赶紧跑出院子,到了恶犬看不到的地方,然后赶紧点了送达。之后拨通了顾客的电话,让他下来取餐。
下来的是一个穿着休闲装,打着哈欠的青年,拿了外卖之后谈谈说了声谢谢就上楼了。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没叫他给个好评,惋惜不已。但是此时手机又来起新的订单了,我顾不上这么多,匆匆地跑回口腔医院,想拉车就走。
这时一个大妈拿着二维码就走上来。
“我就停了一小会”
“停多久不是停,停了就给钱”
“多少钱?”
“一块”
“还好”
我拿出手机扫了微信,坐上车按就导航朝要取餐的店铺过去了。
在忙碌着送完了四单之后,我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时间已经来到了11点10分。随着紧张的神经松懈下来,饥饿感就涌了上来。我赶紧找个阴凉的地方停靠了下来,把之前买的早餐拿出来吃完,不知道是餐箱保温效果好还是6月的南宁实在太热了,早上买的豆浆喝到嘴里还是暖的。
刚吃完,我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最近的订单,跑了一个早上赚了23.9元。我苦笑,只能鼓励自己,一会中午多接一点单。
我拿出手机,搜寻着离我最近的配送单。一个屏幕刷下来,以粉店居多,我最终接了桃源路螺公堂送去中山路的订单。因为离的近,我很快便到了店里,此时店里也有其他几个外卖小哥在店里等着了。我认出了我们站点的一个小哥,便搭讪到:“兄弟,这家店挺火啊!”
小哥放下手机,看了看我,说:“是啊”
“你吃饭没有呢?”
“现在这段时间哪里顾得上吃饭,两点以后吧”
“兄弟怎么称呼,你做多久了?”
“我叫杨焕发,叫我阿发就行,我毕业到现在跑了快两年了。”
“发哥,我叫阿深,刚入这行,还要很多不懂的要和你多请教。”
“这行有什么好请教的,接单送单就是了”
我讪讪点头。
这时餐厅叫到了阿发的号,他拿好包装带,跟我点了个头示意一下就匆匆出门,把餐放进餐箱中,坐上车一溜烟没影了。
等了将近十分钟,才轮到我取餐。我看一眼剩余的时间和预计的路程,给我的时间也不充裕了,我也只能匆匆出门送餐去。到广西自治区人民医院出来的路口等红绿灯时,我突然被交警叫了下来,看了看挂在车头的头盔,我突然醒悟,赶紧把头盔戴上。
交警走过了跟我说:“现在戴上有什么用,钥匙给我,下车!”
我无奈,只能把钥匙给交警,然后下车把车推到交通安全教育点。把车停好之后,他给我开了一张罚单,输入车牌号,上面弹出我们站长的名字——覃敏之。
“覃敏之,是不是你?”
“不是不是,这不是我的车”
“那你叫什么,身份证号”
我如实说了之后交警给我开了一张二十块钱的罚单。我只能直呼倒霉,一早上的辛劳抵不过这两分钟。把车子从教育点推出来之后,刚好又遇到红灯,看着飞速流逝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对我都是煎熬。手上的油门不禁松了一下,过了等待线。这时交警在安全岛上看着我,指着我说:“你,开过这边去!”
“可是我要直行,不是右拐”
“开过去!!”
“我..”我还想争辩些什么,但是看到交警走了过来,我只能被迫右拐。
这路一绕,加上下班高峰期,订单最后送迟了20分钟。我只能一个劲跟顾客道歉,顾客没理会,气冲冲地拿了餐转头就上楼了,反手我就收到了一个差评,50块钱就这么没了。我懊恼无比,但是又无可奈何,只能继续接单。
下午两点半的时候,我终于有了空闲时间,拿出手机算了一下,盈余1.8元,在买了一杯绿豆沙之后,我出来大半天还亏了两毛钱。
“真不容易啊”我感叹到,之后便开车回到租的房子休息去了。
休息到了下午四点半我才出来,因为这个时间段晚餐的订单开始陆陆续续来了。
一路接单,奔波到晚上九点多,我已经感觉到电车可能不太够电了。但是此时有一个远距离配送的订单是从我附近的新梦百货送到五象大桥附近的一个小区的,这单报酬丰厚,我想了一下还是接了。等餐送完,从柳沙路回去的时候,我拐弯遇到一个上坡的红绿灯,绿灯了,但是我的电车拐弯拐到一半就上不去了,后面的车差点撞上来,我只能下来把车给推上去。
上坡后的这一段路灯光十分昏暗,我为了安全只能把灯光开着,但是这样一来对原本就电力不足的电车来说,更是血上加霜,我直接一直推着电车步行。走着走着,我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怪叫,吓得我电车差点扶不稳,然后看大一只硕大的老鼠窜了出来,顷刻又隐没在草丛中。我摸了一下我胸口,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了下来。
把车推到家的时候,已经深夜十二点了。投币把电车充好电,我拖着疲惫的步伐上楼,周围一片静悄悄的,我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沉重。
回到家,把门打开之后我去找灯的开关,却一不小心推到了斜靠在门后边的一面镜子。
“砰!”一声巨响,在这宁静的夜如石破天惊般。
经历了这一天种种不顺的我,突然平静了,心无波澜。
我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把开关找到。房间的灯打开以后,我开始慢慢收拾碎玻璃。“也就这样吗?”我自言自语了一句。
“也就这样了”我自答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