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小长假，在悲喜之间

        一

清明前后，总会有一段时间的阴雨绵绵，空气里弥漫着古诗里那句“欲断”的伤感。

假期前日的下午，等到浩博放学，就带他匆匆往老家赶。眼看天色已黑，路上却不断堵车，只听雨点噼里啪啦敲着车窗，心里愈发着急。

把浩博送回老家，我们再赶赴山后，参加一位堂叔的丧事。

这位去世的堂叔家有老弟兄八个，他排行老四。八位叔叔外貌都相差无几，看上去都体健貌端，我一直分不清哪位是哪位。在我心里，他们是作为一个整体存在的。齐齐整整的时候，这个大家庭就像枝繁叶茂的大树，聚合了多少世间的热闹。可是，人世间的无常就像凄厉的秋风般无情，竟然已有六位叔叔已经落叶凋零般地猝然离世。我说的猝然是因为他们都去时都正值年富力强的年纪，还应该是鲜活的绿叶，不到生命枯萎的时节。所以，令我叹惋的不是哪一位叔叔，而是同根生的这一个整体。

这位四叔寿限刚六十岁，而在已去的这六位叔中，还是寿命最长的。在这些叔叔中，我印象最深的是八叔，他很健谈，性格也有几分霸气，他的生命里似乎没有半点脆弱的痕迹，可是几年前，突然地去了，当时才四十岁多点。人生无常命不由人。

到得那里，看到婶婶们忙前忙后地应酬，强颜欢笑，似乎都已经顾不得伤悲。命运多舛的她们，经历的苦痛太多太多，在生活的摧残中，心要么变得坚强，要么渐渐麻木。人生不易。

逝者已去，只能怀念，活着的人仍要为了人生的的责任而冲锋陷阵。

哭别，婶婶们嘱咐回去要烤烤火再进家门。回到老家已经快十点，他扯了一些草堆在门口，有些潮湿，但是仍然点着了，于是，同孩子的姑父，三人围着熊熊燃烧的火苗，转着身子，前后地都烤得热乎乎地才进大门。

浩博已经睡着了，叫醒他，回县城。

            二

假期第二天上午是清明节。忙完了手头的事，已经是午饭时间。照例，买些吃的，回老家过节。

阴雨之后的清明节是大好的晴天。春光无限好。这绚烂的春色让人着迷，贪婪的花痴看着车窗外，赏一路的花红柳绿，很快到家。

正午，灿烂的阳光暖烘烘地照在院里，轮椅上，沐浴着暖阳的婆婆抬头看见我们，笑了。

宁静的午后，暖暖的院落，阳光、老人的笑容，让我的内心安宁又温暖。

总是不想错过每一次可以领略的春色。饭后，带浩博去果园看花。有人说，“身体与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我大概就是那个灵魂时时出窍的人吧，一直在路上。

对着一棵繁花爆开的梨树，我出了神。雪白的梨花清雅而又热烈，随着枝条迎风招展，一枝枝的花朵儿笑得颤颤地，抖着一致的身形，像是身着白裙子的少女在跳海草舞，素雅中透着激情。

花蕊间，嗡嗡嗡的小蜜蜂们也忙着起舞。棵棵疏影横斜的桃树上，桃花儿已开到盛极，树树的嫣红，给落雪般的梨树做着陪衬。抬望眼，天空是那么纯净的蓝，梨花儿是那么清丽洁净的白，映在蓝宝石般的天幕上，互相映衬，正是清明的感觉。

“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日暮笙歌收拾去，万株杨柳属流莺。”不由想起了这首古诗，便穿越了，似乎看到了古人清明节游春的盛况：清明时节，不但大多数游子都出城去寻春，而且还痛玩了整整一天，熙熙攘攘闹得黄莺都无法回窝。

古人活得多率性多浪漫。他们的清明节：放纸鸢、荡秋千，踏青赏春，到杏花村里喝酒……多恣意多有情趣。

在果园里徜徉，转到东边河沟。春水清澈见底，映照林子高大的杨树，林间，一群白鹅大摇大摆地踱步，拉长着声调高歌，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树梢上，鹅黄的新绿嫩生生的，那种绿色真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在果园流连了一个小时左右，回家包水饺。

路上在下水道里还发现了一种不知名的花，淡淡的紫色，开得很忘我，不由和浩博蹲在下水道边研究了半天。

春天是一个令人惊奇的季节。

      三

清明小长假最后一日，回娘家。

早饭后，楼下的阳光正好。和母亲在楼前向日的车库门口，帮她把车库里的花一盆盆地搬了出来，换盆、修剪、整理枝叶。

母亲车库里的花集村里之大成，她对所有的花都来者不拒。比如，那种玻璃海棠，因为有怪怪的味道，我一向不喜欢。但她说开得多好看啊，多好养活啊，掐一个枝就长成一盆。

她如数家珍地对我说一盆盆花的来历。哪是东家给她的一根枝，长成的，哪是西家送的一片叶长大的。

邻居们看我们侍弄花，围聚过来，大家聊的都是养花的事。

春天的阳光、阳光下绽放的花儿、身边的母亲、抬头可见的大山、欢声笑语的陪伴，这一切，都是内心里幸福感的所在。

人生后半场，幸福感来自最平淡的日常，就是这种岁月静好、时光安稳的感觉。

      四

因为御用司机都没空伺候，下午我决定带浩博坐公交车回县城。

第一站坐到坪上。在老供销社前等车，节假日坐车的人很多，在大家盼望的目光里，终于等到了去十字路的18路公交车。

人多座位少，我和浩博两只手都抓住了把手，站成马步，任身体随着车行摇来晃去。

半道上，有人下车，身边终于有了空座位，我让浩博过去坐下。

此时，一位比我还要大一点的老妇女好像站着支撑不住了，在我们身边蹲了下来。我赶紧让孩子让座给她。

浩博站了起来，那位大姐很不安，一个劲地招呼浩博坐在她大腿上。我看看她细瘦的大腿，看看浩博那粗壮的身体，连声说不用，小孩站着就行。

结果，她一路很不安，不停招呼浩博，反倒让我不好意思了。到了站，我要下车了，就听她指着我对身边的人说，哎呀，路上亏得这个“识字班”让这个孩子让座给我。

一听“识字班”这个称呼，吓得我慌忙溜下车，就怕大家多看我一眼，让那一脸老态露了馅儿。

回到家带浩博去理理发，顺便拿来快递，网购的花苗到了，也不顾得做饭了，急忙地换盆、栽花，然后细细端详，想象着它成长的样子。

生活的快乐没有那么复杂，就是做一点简简单单的事，取悦自己。

如此，在悲喜之间，度过了这个清明小长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