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父亲的日常(二)

端午节的时候,室友都回家了,我一个人留在宿舍。第二天,父亲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不回家,我说路远,不想折腾,顺便省点路费。父亲听完没说啥,只是过一会我就看见他发了条朋友圈,说“想想一个孩子自己在外过节有点心酸”。我看到这些文字,当时就沉默了,二十多的人了,他可能还觉得,我这个“孩子”,会因为一个人在外地过节而哭泣难过吧。

可是,当年他手上牵着的丫头已经长成大人了啊。当年的小女孩,在他的锻炼下,已经是个女汉子了,即使一个人也可以坚强地走下去。

认识我的人都说我胆子大,不怕走夜路,不怕蛇虫鼠蚁,现在想想,大概都是父亲帮我锻炼出来的吧。多年过去了,我仍记得无数个漆黑夜里父亲带着我在河边捕鱼的情景。

犹记得小时候,父亲腰椎有病,靠母亲外出挣钱,父亲在家照顾我,家里没有多余的钱,我又是小孩子,贪吃,正长身体,父亲没办法,只得去河里捕鱼给我吃。可是,把我一个人放家里他又不放心,于是就带着我开启了一段段夜游之旅。夏天皎洁的月光里,芦苇,草丛,河边湿润的水洼,都是鱼、青蛙、龙虾、黄鳝和蛇等小动物出没的大好地点。父亲在前面走,手里攥着鱼叉,我在后面拿着网兜和手电。一开始的我是非常恐惧的,无论是这黑夜还是这河水,可是前面父亲的背影以及他辛苦捕鱼的动作,都给了我勇气和力量。一有鱼被叉住,父亲就唤我上前来,用手拿起那些鱼或者黄鳝放进网兜里。久而久之,那些蛇虫鼠蚁我便都不害怕了。到现在还很回味童年时的那些味道,只是,再也回不去了吧。

还记得一年初春,父亲要外出打工,我去上学了,回来后他已经走了。我走进屋去,只见桌子上放着一封信,上面写着:“小丫,要记得一周至少洗一次头发,勤洗脸洗手,好好吃饭,注意卫生,不要惹奶奶生气……”其他的我已经记不住了,写的全是一些生活琐事,那时的我刚识得一些字,读懂以后,当即大哭不止。要知道,以前父亲外出的时候,我每次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父亲走远,父亲问我要不要送他一下,我就摇摇头说不,仿佛一点也不在意父亲的离开。而这次,仅仅是一封信,我就哭的稀里糊涂。

我已经很久没见父亲买过新衣服了,他总是舍不得买,一件别人给的旧衣服能穿好几年。年少时的我从来没注意过这些细节,直到那一年冬季,过年的时候,父亲回来了,上身一件磨破的皮夹克,长至膝盖上方,下穿一条运动裤,脚下一双旧皮鞋。最让我心疼的是,脸上一块深紫的淤痕,在黝黑的皮肤上,仍然那样刺眼,我把眼泪逼回去,问他冷不冷,他说:“你别看我这衣服破,可挡风呢,要是买得好几百块呢,人家不要了,我捡个便宜”。父亲一米七六的个子,那衣服大的离谱,极不合身,竟然显得父亲那样娇小。

第二天,父亲带我上街,到一家运动服专卖店里,他给我看中了一套运动服,价格是300多。父亲问我要不要,我看到服务员在旁边打哈欠,一脸不耐,又看了看父亲身上那件破皮夹克,眼泪又开始在眼里奔腾,赶紧快步走出去,边走边说:“那衣服丑死了,我不要”。后来再挑了几家衣服,我都是装装样子,嫌弃这件不好看,嫌那件料子不好,一件没买成。因为我觉得,父亲自己一件衣服都舍不得买,我又何德何能,花着父亲的血汗钱买那些不必要的衣服。

慈父之爱子,非为报也。——淮南子
父亲,总是不会照顾自己,总是不会表达自己,总是一个人承担一切,总是默默地守护着家人。冷硬严肃的外表是他的铠甲,里面柔软的就是对家人的爱,他把自己武装地如此强大,只是为了保护子女。愿天下父母心,皆得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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