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里的每一个人物,描写的是那么活灵活现,每个人的性格又是如此的鲜明。从言语,动作,表情,每一个细节都诠释着一个人物形象。虽以四世同堂为名,所写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家庭,而是整个北平,那个抗日战争时期的北平。从往日悠闲的什刹海,北海,中山公园,写到糜烂,花天酒地,后来又是一番萧瑟,毫无生机的景象。老舍将北平的一草一木,空气,环境都细细描绘,并没有华丽的言辞,而是用了许多朴素,幽默,讽刺的比喻将他们一一展现,就想和人一样赋予情感。小羊圈,葫芦头,四世同堂就住在这样一个胡同里。大院里的槐树就像是家的象征,文中也多次提到。比如小说结尾:
小羊圈里,槐树叶子拂拂地在摇曳,起风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每个场景,每个人,每件事,在我脑海里勾勒出一幅幅画面,像是身临其境,感同身受地经历着惶惑,偷生,饥荒的日子。
书中有许多让我感动,深触我内心的人物。钱先生,瑞宣,瑞全,李四爷,常二爷,韵梅,小文夫妇等等。我知道用我的笔写下这一个个鲜活的人物是远远不够。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们内心都有一个信念,决定了他们如何去做怎么做是对的,怎么做是错的。冠晓荷,大赤包,瑞丰等他们认为日本人是对的,是日本人给了他们财富,日本人不会害他们。他们之间没有信任,只有利益,权利,以至于至死他们都觉得是被对方所害,日本人没有错。钱先生,瑞宣,瑞全,李四爷,常二爷他们爱国,明辨是非,无论发生什么都为了国家着想。让我不禁想起,道不同,不相为谋。
钱先生的改变,让我明白了人的成长是漫长的,永无止境的。瑞全的成长,让我懂了做大事者不拘小节。瑞宣教会了我,读书是不断吸收养分,防止自己误入歧途。小文夫妇的生活让我知道享受生活,坚持自己的爱好。
钱先生,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了。他出狱之后,两次对祁家兄弟的谈话都让我震惊了,又好像恍然大悟。越理解他的行动与想法,就越钦佩他的为人。一个人的力量也许微乎其微,但他并不是普通的人,他不言放弃,有胆识。即使他的行动有些偏激,有点突兀,被人认为是傻子。他同样影响了桐芳,高第,刘师傅,小崔等等,拯救了他们,教给他们活下去的理由与勇气。人的肉体需要食物补给,人的灵魂同样需要精神食粮。
我无法用言语去赞美钱先生的为人,但我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激动。心情就像瑞宣与钱先生的久别谈话:他看钱先生就像一座山,在从前这座山只表现了他的幽美,而今它却要拿出它的宝藏。从前那个温柔,只喜作诗,品酒的钱伯伯,如今变得刚毅,冷酷。在参加日本人的庙会上,不惜与日本人同归于尽。桐芳也因此牺牲了。(当时不十分赞同这一举动,但做大事者怎能顾忌这些小节。后来桐芳,小文夫妇的尸体无人认领,是钱先生亲手埋葬了他们)
第二次谈话在瑞全与钱伯伯之间,又一次洗刷了我先前的看法。钱先生:"明月和尚不主张杀人,他以为侵略,战争都是劫数,是全部人间的兽性未退,以仇杀只助长了人的罪恶,而不能消灭战争,受到明月和尚的影响我又找回了自我,那时候我忘记了平日的理想与诗歌,只求与敌人快快同归于尽。而现在又似乎成熟了,我要稳稳当当,从容不迫的去做事情,用沉毅,坚决,勇敢去获得和平。无论什么危险困苦都不怕了,因为我的眼睛是看着远处,正像明月和尚看着西天那样。我知道我所干的是任何一个有理想,有思想的人所应当干的,我就自信了。"即使像钱伯伯这般优秀,这般年龄的人,也一直在成长。像个小孩,或小树,天天在生长。(偷生p263,饥荒p184)
瑞宣:小说描述最多,也是心思最复杂,情感最为丰富的一个人物。他是一名人民教师,背负了四世同堂的责任与孝道。一方面希望离开北平为国奋斗,另一方面有背负了四世同堂一家子的温饱。一方面他保留了传统北平人的忍耐,爱好和平。另一方面他又是新时代的文人,慷慨激奋,有着新的思想与血液。正如他的情绪一会儿以自己有文化,有思想为傲,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是个最没有用处的废物,城亡了,他一头莫展,国亡了,他还是低着头做了顺民,他的文化丝毫的用处都没有!他认识他自己,他也知道自己种种的矛盾,但他无法改变现实,也不敢去改变自己。为各种事情而苦恼,使他过度悲观,不自信,一天到晚低着头,不敢正眼看别人。
一个令我印象十分深刻的场景,瑞宣与瑞全的会面,几年后的重逢,瑞全经历过世面变化了许多,而瑞宣却在小羊圈里一成不变。瑞宣晓得老三是在做戏,也知道老三必须做戏。可是他几乎有点要恨老三能这么控制住情感去做戏。他觉得老三已不是他的弟弟,而是一种象征着什么的力量,那股力量似乎是不属于瑞宣时代,国家的,那个力量,像光似的。他本极想仔细看看弟弟,现在他居然低下了头。
瑞宣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地改变,任由悲伤的情绪控制自己,他忍受一切,却没有大胆的实际行动,最后瑞宣的话惊醒了他,他不再受家庭的束缚,投身于自己的教学事业,投身于救国救民的事业。
经典语录
在北平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有知识,有善心,应当去作愚民的尊师与救主。现在,他才知道,乡民,在许多事情上,不但不愚,而且配作他的先生。他开始不注重自己的外表,看看自己身上的破鞋子,破衣服,和指甲缝里的黑泥,他不但不难过,而反觉得应当骄傲。他高兴,因为他已和农民们打成一片了。
回北平前,瑞全做了万全的准备,以防日本人的审问。他逢场作戏,他知道日本人的话多半是临时编制的,所以他不应当万全顺着日本人的话往下爬,也不应当完全呛着说,他需要调动好,有顺有逆地,给假话上真颜色。(瑞全)
从前她的欠缺,像举止不文雅,服装不大摩登,思想不出乎家长里短。现在都变成了她的长处。唯其不文雅,服装不大摩登,他才不怕去站队领粮,以至于挨了皮鞭,他不退缩,唯其不摩登,所以他才不为了没去看电影,或没钱烫头发,而便撅嘴不高兴。唯其心里装满了家长里短,他才死心塌地的为一家老小操劳,把操持家务视为无可脱卸的责任。(韵梅)
很慢很慢,若霞把帘子掀起,而后像在戏台上似的,一闪身出了场,他穿着件蓝布半大的褂子,一双白缎子鞋。脸上只淡淡地拍了点粉。从帘内一闪出来,她的脸正对着冠先生,她的眼睛极大方天真地看着他。她的随便装束教他好像在舞台上矮小了许多,她的脸上不似在舞台上那么艳丽,可是肉皮的细嫩与眉眼的自然教他更年轻一些,更可爱一些,可是她的声音好像是为她示威,一种很结实,很清楚,教无论什么人都能听明白这是一个大方见过世面的,好听而不好惹的声音。
冠先生看清他手里拽着一张当票儿,他想顺着这张当票说出他对文宅的关切与愿意帮忙。可是小文的神气既不以当票为耻,也似乎没感到生活有什么可怕的压迫。他把当票子给冠先生看,似乎完全出于天真好玩,而一点也没有向他求怜的意思。看看小文,冠先生一时不能决定怎么张嘴好。他微一愣住,小文可就不知怎得笑了笑,点了头,躲开了。(小文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