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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话寥寥数行，被她悉数揉进青春最后的回声里，纸张散落在地，爱意消散于风。
——顾亦川日记
上海的梅雨季节雨意绵绵，我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一股困意骤然袭来。
我略显烦躁地一个个关掉origin软件的每个窗口，点击鼠标清脆的声音反而让我心安。我轻轻揉了揉眉心，查看手机上半天没有回复的消息。
微信消息提示栏上有一个略显陌生的头像，我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学姐，本科生和研究生这边将要举办一场迎新晚会，这边想邀请你去做晚会的主持人，请问你有时间吗？”
大概是之前做学生工作时加的本科学生会同学。身为研究生学姐，对待“小朋友们”自然要温柔一些。虽然刚才被数据折磨得不轻，此时我又立刻转化成一副岁月静好地模样，回复道：
“好呀，我可以提前了解一下具体内容吗？”
学弟回复地很快，大致意思是我此前有过主持晚会的经验，学院老师挑选我去做这次晚会的主持之类。只是选拔流程照旧，我需要和晚会主持人竞选者们一同参加初选。
我们聊了几句，了解了具体情况之后，我就打算去图书馆顶层的咖啡厅继续画图了。我突然瞥到微信对话框上方显示的还是好友的微信名称，便问了一句：
“学弟叫什么名字呀，我备注一下。”
“我叫顾亦川。”
顾亦川，我将他的名字打到备注栏里。
——
晚会的选拔和排练进程按部就班进行。我和另外三位主持人伙伴很快熟络起来，商订主持词的语气措辞。另外三位都是年级比我低的学弟学妹，他们拿不准的时候，就会来找我。
“学姐，顾亦川说你最有经验，让我们多问问你。”
顾亦川是谁，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距离主持人选拔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除了几次微信联系，我根本没有见到过这位本科生的负责人。“最有经验”这种话不知从哪里传出，这位未曾谋面的学弟可真是一把宣传好手。
这一次，我终于没按耐住好奇心，问另一位女主持：
“顾亦川是谁呀，他不是主持这边的负责人吗，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他。”
“学姐没见过顾亦川吗，他可是院里出了名的帅哥，咱们院能数得上的不多了。”好俗套的回答，她不知道的是，学姐已经过了关注谁帅不帅的年纪了。
帅哥，无非是看着赏眼，哪有做好今天的实验重要。
嗯，我的导师要是知道我这么想，一定很开心吧。
——
第一次见到顾亦川，不是在晚会的排练上，而是在实验楼的样品测试处。到了我预约测样的时间，我拿过签到本，看到上一行龙飞凤舞写着一个名字。
顾亦川。
我朝着楼道望去，只看到一个拿着样品篮离开的背影。他穿着实验服，带着一顶棒球帽，我看不到他的脸。他看上去很瘦，实验服套在他身上空空荡荡。
跑样品等待的时候，我把主持词修改好，发给了顾亦川审核。他总是很快地就回复了，和我说他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他要发给老师看看。
“好的。”我刚发过去这两个字，实验室的门被一把推开。
我对上来者的脸，凭着灰蓝色的半球帽，我认出了他就是刚刚那个人，顾亦川。确实如学妹所说，他有着一张帅气的脸，金边镜框下是一双深邃的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不魅而更显英气，眼睑下不知为何自然地微微发红，给凌厉干脆的眼神添了几分柔和慵懒。
我以为学妹所说的夸张到令无数人心向往之的脸会带着几分遥不可及的成熟贵气，可顾亦川的帅是高中那些最好看的男生的复刻版，他们千篇一律拥有干净利落的流畅脸型和意气风发的眉眼，可在茫茫众生中，出现一个便是被处处追捧的存在。
他没抬眼看我，眼睛瞟向桌子一角处的玻璃器具上。
“你好同学，我把比色皿落到这里了，我来取一下。”
我轻轻点了下头，刻意在脑海中刻画下他的长相。我有些脸盲，但我希望我能记住他。
我以为我早已过了一眼心动的年纪，可是当我的意识告诉我，他就是常在微信上“捧”我的帅气学弟，我承认我的私心作祟，我想让他认出来我。
可是他和我对视了几秒，显然没有将我认出来。亏他在微信上还一口一个学姐，经常说老师如何夸我，他压根根本不认识我。
想到这，我心里有点莫名地窝火，好像他是什么富有魅力的男生，很轻松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一样。我将头转向电脑屏幕，看着软件一下下成像，就是不看他的方向。
他拿完比色皿转身就走了，在他将要扣上门把手的时候，他叫了我的名字。
“语廖学姐，周日第一次集体排练，你帮忙通知一下大家。”
我还没从他竟然知道我是谁的惊讶中走出，他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轻轻笑了笑，清澈的眸底闪着柔和的光。
“语廖学姐，你比照片中还要漂亮。”
听到他这样说，明明我才是学姐，他比我小了好几岁，我还是不可自制地脸红到了耳根。可能是觉得自己这样说显得太过熟稔，顾亦川又补充道：
“昊哥总是夸你，给我看过照片。希望这次大家合作愉快，一起把主持的工作安排好。”
他的语气熟练客套，我便也跟着正经起来。我拉下活性炭口罩，笑着看向他，我知道我的眼里闪着明媚的光。
我用最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谢谢学弟，你也一样。”
我看到他唇角勾起，笑意直接从眼底溢出，但又很快被压制了回去。
我们仿佛都早已听闻对方的名气，都囿于对方长相的优越，却也都不流于表面，用官方的话术掩饰自己怦然心动的内心。
我早就不相信一见钟情了。想必，他也是。
——
晚会筹备期间，大家和顾亦川的联系渐渐多了起来。这位本科的帅气小学弟很快成为团宠一样的存在，他虽是负责人，但也从不以“甲方”凌厉的语气示人，反而是全心为主持团服务，忙前忙后，比我们几个人还要劳累。
大家为了晚会，一起熬了好几个星期的夜，一切辛苦终于随着主持词的结束语落下帷幕。穿着高跟鞋站了一晚上，我终于能坐下来歇一歇。我坐在后台的凳子上，看着散场的观众，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酸楚。
我看着顾亦川仍旧和老师讨论着什么，舞台上还未散尽的光打在他的身上，与他的气质氤氲成和谐的光环，他虽然是本次晚会的幕后人员，可仅在微弱的灯光下就已经比所有旁人都耀眼。我歪着头安静地看着他的方向，可能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他冲我笑了笑。
和之前的笑不同，这次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稚气天真，好像卸下晚会筹备人员的重担之后，流露出的最本质的样子。
会心的笑容有时更能增进两个人的默契，老师离开后，他径直向我走来，我以为他要和我说话，他却没有在我面前停住。
“学姐，把外套穿上吧，天气还是有些凉的。”他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我扭头抬眼一看，他正拿着我的外套，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明明是在关心，可是高傲的眉眼中却带着几分孤冷。
是一种带着几分陌生的孤冷。我见过他和朋友聊天的样子，明明笑得很开心。怎么和我说话就是这副模样了，是他觉得我们还不算朋友吗。
我小声说了句谢谢，接过外套，刚穿过一边，衣服的另一侧被拎起，刚好在我胳膊的位置上。
他坐到我旁边，帮我拎着另一侧袖口。
我目光所及是他骨节分明的手。我的外套有点沉，他单手拎起，手背上有隐隐的青筋露出。我安静地盯着这双手，有点不敢相信他竟然主动帮我穿外套。
我快速地将胳膊伸出去，这个动作有些越界，他也有些害羞。他看着我的眼睛有些心虚地快速眨了眨。我用外套将自己裹紧，和他说道：
“学弟别脸红，谢谢你知道我不好伸胳膊。”我的语气听起来自在随意，谁也不知道我的心里小鹿乱撞。
他听到我这样说，表情也自在了许多。他和我一起看着散场的人群，直到舞台上方完全黑透。
他主动坐来我身旁，又将我的外套递给我。理智告诉我这只是朋友之间的正常举动，可感性又让我不可抑制地希望他是故意在接近我。
坐在我身边，他迟迟不说话。
那便由我来说。
我问了他的年级和专业，和他讲了一些保研相关的问题，都是一些官方的话题。可是我们聊得很开心，我能感觉到他愿意和我讲生活中的琐事，对于每一件小事他都会滔滔不绝。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后台也完全黑了下来，刚才喧闹的声音早已褪去，我们突然都沉默了片刻，空气里安静地能够听得到对方的呼吸。
“学姐，我们也该走了。”顾亦川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他站起身，在黑暗中朝着有光亮的地方走去。
我站起身，朝着更衣室走去。即便已经坐了十几分钟，站起来后觉得脚腕处还是很疼。若是以前，这种小痛在我身上根本不算事，可是在顾亦川面前，我想做点坏事。
在装疼之前，我思考了片刻是否要这样做。我有八成的把握知道顾亦川会来扶住我，可是我不知道他扶住我后的事情还能否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不是有心将他骗入圈套，如果他有心，那我亦有意。
我先他一步向前走着，故意装作脚很疼的样子，走得很慢，扶了下墙。
我没有接收受到他任何的回应，可是余光中我明明瞟到他关切的眼神，和伸出了又缩回的手。
我们没有再说话，就这样分散在后台通向更衣室的路中。
晚会结束了，不知道下次还会再见吗。
——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想着一个人了。我睡觉前，总是想起那天在舞台后方我们在幕后攀谈的模样，他顶着散场的灯光，光落下来刚好洒在他的笑容上。吃饭时，我总是想起他说以后请我吃好吃的，可是我们都知道，我们没有理由约出来对方，我的手机也再没有过来自他的消息。我一趟趟乘坐校车往返于新老校区，此前从不觉得这段路程有何特别，现在它却有了特别的意义。
我从外校考研进入这所学校，除了偶尔测试样品，我都在市中心的校区生活学习。而他，则在大学城度过了最青春肆意的两年时光。
我们之间横亘的，不仅是年龄，而是半个互相错过的青春。
冬期如约而至，我们已经三个月没在见过面了。老校区并不大，我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相见的频率竟会如此之低。
这天我和朋友去KTV，不知是不是因为感冒刚好的缘故，玩游戏输了酒，喝下之后觉得胃里很难受。我刚出房间门，就看见一行人在大厅里开包间。顾亦川在同行人中尤为显眼，轻易就能够夺走他人的目光。
想起上次舞台后的尴尬事件，这次即便我确实很是难受，但我还是径直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就在我快要进入卫生间门口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低沉，有着一股与年龄不相仿的成熟醇厚，与他稚气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却让人愈发想要接近他、了解他。
“学姐，你喝酒了吗。”我听到他的询问，刹那间回过头。那一瞬间我想装出一副脆弱的样子，但是我又怕面前的人不为所动。
即使他的脸上挂着一副担忧至极的表情。
“没事，稍微有点难受，我出来走走。”我努力扯出一丝微笑，假装没有什么一样。可我不知道的是，我的佯装镇定在胃部的剧痛面前溃不成军。刚说完下句话，下一秒我就感受到剧烈的疼痛，难耐地弯下腰，单手撑在了洗手台上。
“学姐，”顾亦川毫不犹豫地，一个箭步冲上来，“我扶你去休息。”
KTV灯光幽暗无比，可他的眼睛却明亮清澈地像一盏明灯。他双手扶上我胳膊的那一刻，很明显地抖动了一下，我假装不知道，反而朝他靠近了半步。我今天化了妆，我确信他能够闻到我身上的香水味道。
顾亦川垂着眸子，不再多看我一眼。他拉着我走出卫生间，把我带到了他的包间。
“呦，这谁啊，小亦。”他带着我进去的时候，屋内的人很快起了反应，开始齐声起哄。
“这不是付语廖吗，研究生部那个美女学姐。”
“小亦，你行啊，这都不给哥们透露点风声。”
包间内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八卦着，顾亦川微微皱了皱眉，淡淡开口道：
“这是学姐，别瞎起哄。”
他的声音并不是明亮的那种，可是在喧闹的KTV内却格外清晰。正在唱着歌的女孩子突然不唱了，甜甜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转头看向我们这边。
“川川，这是谁啊？”她声音比较小，所以拿了麦克风来说。她的声音甜的像是裹了一层蜜糖，长相也是个标准的大眼睛甜妹。
“我朋友。”顾亦川这次不强调学姐了，我很开心，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挑。
“学姐，你在这儿坐一会儿，不要再回去喝酒了。我去让服务员拿点热水过来。”顾亦川在我耳边说道。
几乎半年不见，我本以为我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可我没想到再次遇见他竟然如此不吝啬对我的关心。
我原以为我们会像陌生人一样，可是再次见面，我们仿佛比老友还熟稔。他就像是一首没有加在歌单里的喜欢的歌，虽然没有进入收藏夹，但我句句都会唱。
“好。”我答应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点歌台处女生刀锋般的眼神。
我喝了些热水，觉得舒服了一些，和朋友说了一声我被朋友接走了，然后就在顾亦川他们包间坐着。他们又唱了一会儿，说要玩游戏，让我也参与。
真心话大冒险。
我都这么大了，一群弟弟妹妹，我还怕在他们面前玩这个。
大家问的问题也不会太犀利，问到我的时候，他们问我有没有什么故事讲给大家。
接到这个问题的下一秒，我抬头看了一眼顾亦川，他正笑着看向我。我从来没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他一般都是很含蓄地微笑，这一次竟然是咧着嘴笑着看着我，眼睛亮亮的，像是一团点燃的火苗，在黑暗的包间内闪闪发亮。
“我……”我缓慢地开口，那团火苗随着我的描述忽明忽暗。
我谈过一段很正常的恋爱，仅此而已。他们没听到什么劲爆的消息，纷纷张罗着开下一局。只有顾亦川没有跟着起哄，他的嘴角肆意上扬着，那是我第一次确定他喜欢我。
真巧，我也喜欢他。
——
那天在KTV偶遇后，我和顾亦川的联系终于频繁了起来。起初他是借询问一些考研内容为由和我说话，后来我们的聊天渐渐生活化，偶尔也会一起出去吃饭。
和他接触，我好像又回到了远去的大学时光，那时候的无忧无虑是现在不可比的。我感谢他进入到我的生活中，为我枯燥的研究生生活增添了许多光亮。
在我以为我们就会这么自然地相处下去的时候，直到有一天，一个女孩找到了我。
那天我正在食堂排队买饭，最近由于实验安排，我已经很久没有在食堂吃饭了。我安静地排在队伍最后，有个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她将一个包装精美的信封递到了我的手中，什么也没说就跑开了。我疑惑之际，看到信封上是顾亦川的字迹。
“To 林沐沐。”
信封上写着这几个字。我知道林沐沐是谁，是那天在KTV唱歌，声音和长相都很甜美的女生。她长得很漂亮，那天，灰蓝色的灯光映衬着她雪白的皮肤和精致的妆容。
我打开信封，里面依旧是顾亦川的字迹，内容是一封情书。
“沐沐，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是我们相识103天的时候。我们虽相识不久，但在我心里，你是2023年夏天的相见恨晚，是2023年秋天的幸而重逢，是2023年冬天的窃喜悸动。我言辞拙劣，不善表达，可是终没有勇气将爱意表白于口，只能书之寄你。希望你原谅我的草率，也理解一个小男孩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的胆小怯懦。你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存在，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陪在你身边，将你装饰成最闪亮的那颗星，我将永远伴你左右，岁岁守候……”
他后面还写了什么，我已经看不清楚了。103天，也是他和我相逢的日子，他说的每一句情话，也同样适用于我和他之间。只可惜，他的眼中从来不是我，而是经常出现在他生活中的另一个女孩。
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我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湿了信纸。我不知道刚才那个女生把它递给我的意思为何，我看到她正在餐厅一角安静地吃饭。我认出了她，是林沐沐身边常出现的一个女生。
既然她将这封信交给我，刺激我，那我倒不必领他这份情。
我将信纸撕成了碎片，置于她的面前。
——
自从发生了食堂里的那件事后，我和顾亦川再也没有见过面。我不知道那些有迹可循的关心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也许是我太过自作多情，过度解读了他人的心意。
可是明明，每次在他看向我的时候，眼神里的光亮都迟迟不会熄灭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只是陪衬，点点火苗在他的眼睛里灼灼燃烧。
那份眼神对上时的悸动，原来也可以是假象。
后来，我倒是也没有听到过顾亦川和林沐沐在一起的消息。我们的共同好友又很多，我打听到林沐沐谈了恋爱，对象并不是顾亦川。
我知道她喜欢顾亦川，只是顾亦川都也给她写了情书，为何两人当时没有在一起呢？
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我已经一年没有见过顾亦川了，一年前的那场相遇似乎更像是一场梦境，他从我的世界里走进又走出，没留下片刻痕迹。有时我会忘记我曾经是那么心动，无数个夜不能寐的夜晚，我多么希望那封情书是写给自己。
顾亦川，如果能够再见到他一面的话，我会很开心。
今年六月，我就要毕业了。离开这个地方，回到我的家乡。
——
这天我和往常一样，在宿舍慢悠悠化了妆，才不紧不慢地往工位走去。没有谁会比毕业年级的人更加幸福，我们一下子多了很多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三年来紧张的生活节奏也终于可以渐渐放缓。
我刚到工位门口，就被小何一把拉了过去。
“语廖，听说没，今天有个特别帅气的师弟要来实验室。”小何说话的语气一惊一乍的，我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是不是真的？”我反问道。
我话音刚落，就看到一记熟悉的身影闪过，径直站在了我们面前。一年不见，他一点都没变，意气风发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
可是这份光点很快就熄灭了。
“何师姐，秦老师让我来找你报道一下，我……”顾亦川抬头看了我一眼，才字正腔圆地说道：
“我叫顾亦川。”
即使我盯着顾亦川看，他都没有偏过头看我一眼。我看着小何带着他熟悉实验室的各个角落，我愣在原地，不知要做些什么。
我从没有对不起他，为什么他连看我都不肯。
“语廖，你让一下。”小何要为他讲解我身后的仪器如何使用，我向后退了几步，就像是个局外人。
顾亦川在我身边认真学着操作，我们的距离近到我能够闻到他衣服上洗衣液的香气。我今天画了精致的妆，一定很漂亮吧，可是他却像不认识我。
我觉得他的这份疏离太过生硬，我一定要弄清楚原因。
我离开实验室，在楼道的休息处等待。小何教了他多久，我就站在原地等了多久。他们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
我看到两个人出来了，我立刻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说道：
“亦川，我有话想和你说。”我盯着他的眼睛，他被迫和我对视。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我的倒影。
“我没有时间……”顾亦川还没说完，就被小何打断了。
“语廖，原来你们认识啊？那你刚才不和我说一声，早知道就让你来教他了，你们更熟悉一点。”小何的语气出奇地响亮，倒显得顾亦川没有拒绝的余地。
“既然都认识，那就一起吃个饭吧。师弟，你付语廖学姐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美女，你俩坐到一块儿，我都不敢想该有多养眼。”小何说着，挽上了我的胳膊，招呼着顾亦川向食堂的方向走去。
就这样，我和顾亦川又有了不可避免的接触。他在本校读研，提前进入我们课题组学习。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只是再也不像从前那样熟悉。
只是，我就要毕业离开这里了。
小何不知道我们以前发生过什么，总想着撮合我俩，将顾亦川的工位也安排在了我的旁边。我们可能一整天也不会说话，总是以沉默面对对方。
我尝试过拉回我们的关系，无论是我热情地与他聊天还是约他出去吃饭喝酒，总是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
很快就进入了6月份的毕业季，顾亦川的态度好像有些转变，我能感觉到他似乎总是带着几分不舍。我每次出工位的时候，他的眼神总是会落在我的身上，看着我出门才又收回去。
好像我出了门就不再会回来了一样。
这天我没有回宿舍午休，偌大的工位空无一人。我正准备看一会儿电影，一只蓝牙耳机不小心被我掉到了地上。
我弯腰捡起耳机，一同被我捡起的还有一个信封。
“To 付语廖学姐。”
信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既然是写给我的，那我想我也有打开的权利。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脏跳得很快。
我打开信封，果然，里面是那封被我撕掉的情书。
顾亦川的种种表现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我终于知道了他这份面上的冰冷从何而来。我的手微微颤抖着，打开微信对话框，给他发送消息，收到的确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我来不及多想，立刻向男生宿舍楼的方向跑去。外面下着大雨，我浑身很快就被淋湿了。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男生宿舍楼下的时候，顾亦川正拎着午饭进入宿舍。他没有看见我，我大声地喊道：
“顾亦川。”
他回头的那一刻，我拼了命地跑向他，仿佛跑向大雨背后的另一个世界。
他拿着饭盒的手立刻撒开，饭菜撒了一地，他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紧紧抱住了我。
这就是我们的默契，当我不顾一切地跑向他，他就知道给我怎样的回应。
——
【番外】
“学姐，你帮我再改改这段话嘛，我不会写了。”
顾亦川缩在床上的角落，撒娇让我帮他改他的硕士毕业论文。我们已经在一起三年了，后来我在上海的另一所高校读了博士，我已经是博士三年级，顾亦川也将要硕士毕业了。我们租了一间自己的小房子，是一间Loft公寓，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小家。
我们研究的内容是同一个方向，他就总能够“抱我的大腿。”
“怎么这个都不会写呀，你说说你，你三年怎么读下来的。”我嘴上不耐烦地吐槽着，还是坐在他身边，耐心地帮他逐句修改。
“这不是一直有语廖学姐嘛，要不是你，我可能都不会读硕士……”顾亦川说着，我们的猫咪跳到了他的腿上，又从他的腿上蹦到我的怀里，屏幕上突然多出了几个多余的文字。
“臭团团，又不听话了。”顾亦川将猫咪抱在怀里，看着我修改论文。
窗外在下着雨，淅淅沥沥的雨季，让我想起了和顾亦川相识的季节。那时的我们都稚嫩得刚好，走进了彼此的生命轨迹。
以后的以后，我们会带着我们的小家、猫咪，一起慢慢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