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我是一匹狼,一匹头狼,一匹垂暮的狼王。
我已经众叛亲离,跌落神坛,不再是它们的王。
我被年轻的狼王击溃,我的妻子被新王占夺,我幼小的儿女也皆被新王咬死。我看向曾经身边的亲信,它们眼神躲闪,仿佛从来不曾与我有过交集。我本准备闭上眼睛,坦然赴死,留下我曾作为王者最后的尊严,留下我作为一匹狼最后的尊严。可新王并没有杀我的意思,它将我放逐在狼群边缘,不许我离开族群,它要凌辱我,它要我生不如死……
我卧在低处仰望着曾经属于我的巅峰。我找了个离狼群不远不近的地方,蜷身睡去,我满身的伤痕,伤口处还在冒血,身体不做主的打颤……
睡梦中,我看到我独自站在悬崖上,号令群狼。我也知从那时起我就已经失去了自我,失去了自由。而得到的是梦寐以求的尊严和地位。我也曾被狼群前呼后拥推向神坛,在各种声音的促使下,身处风口浪尖,而如今已垂垂老矣。我也知终有一天我会被一只年轻的狼击败,它夺走我的地位,夺走我的生命,我会成为一名失败者。这便是丛林的法则,可当那天真的到来,我仿佛一夜间才明白什么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我失去了我的地位,摒弃了我的尊严,每天跟在狼群后面捡些残羹剩饭。可我也曾是率领狼群捕猎拯救狼群于水火的王,也曾是击败上任狼王并杀死了它而成就的王,也是经历过一次次夺位,一次次击败夺位者的王。可这次我却败了,我低下我昂着的头,夹起我高跷的尾巴,在一个无人之处,黯然神伤。
在春天,又一群狼崽降生,我还在苟且的活着,自然也是作为它们教育路上的反面教材。因为我连作为一只狼最起码的尊严都没有了,只知道苟且偷生。可谁又知道,每当清晨的阳光,照向我早已黯然失色的皮毛时,我都在想为什么我还没死。
深冬的一天清晨,族群的食物已经弹尽粮绝,狼王带领着狼群去挖临冬储存的食物,我饿急了,当狼群把食物带回来,我大口大口的吃着,可还没吃上几口,就被几只年轻的狼撕咬驱逐,我忘记了我早已不再是王。我被咬的遍体鳞伤,只能躺在雪地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雪地已经被我的血染透……我从那些小狼崽看到我的样子,我从它们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我的不屑和不耻。
终于寒冬褪去了,大地复苏,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已经骨瘦如林,我想我终于要死。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我踉踉跄跄走到河边,照了照我的样子,舔舐着我的那些伤口,把皮毛上的血迹斑斑洗净。
在那天午后,狼群都围在狼王身旁酣睡玩闹,狼王卧在那块象征着地位石头上。我站了起来,我又抬起了我的尾巴,昂起了我的头。镇定自若的在狼族的注视下走向象征地位的高崖。狼王对我怒视而对,可也带着轻蔑,我看着这块石头,看了看石头后的悬崖,我想这便是一念为王,一念天堂。
狼王向我扑来撕咬我,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狼王踹下高处,我本想拉它与我陪葬,可狼群不能没有狼王。
我站在石头上,看了看这的风景,闭上眼跳了下去。
毕竟我也曾是王,王便要有王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