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夕暮流尘
席霏然送别了往反方向走的苏媛。她就知道果然还是再一次被苏媛放了鸽子。
她低头看脚下的路，思绪却还停留在刚才。
刚才，曹辙晰就坐在她身后的位置。
可她没有勇气回头。
身后男生的打闹声传进她耳里，让她清醒了几分。她晃着脑袋，向前踏出一大步，却在脚掌落地时，踩在了一张纸上。
那是从后方飘来的纸。
席霏然看到纸上的字母，身子僵了一下，没有回头看后方的人群。
她弯下腰，准备捡起白纸，却有人先一步在她身前蹲下。
“不好意思，可以抬一下脚……”来人边说边往上看，然后笑道，“是你啊。”
“……”席霏然看着自己的脚，慢了半拍才有所反应，“好。”
她退开脚步，同时身后传来声音：“喂，曹辙晰，都捡回来没？我这还有两张，可一定要保存完整啊，期末我还得拿去复印的。”
“完整了。”曹辙晰把纸张递过去。
席霏然在中间艰难地偷偷移动脚步，正要默默退出去。
“诶，怎么多了个印章啊。”
此话一出，她不自然定住脚跟，同时感觉曹辙晰好像看了她一眼。
他们都没有说话。
“这是？”终于有人发现了她。
席霏然知道，她走不了了。
“我就是那个盖章的人。”她说。
他们顿时笑起来。
她无语地看着他们：很好笑吗？余光扫到那个人，只见他脸上挂着的表情似笑非笑。
“看来是认识的啊，曹辙晰那我们先回去了啊。”
她等着曹辙晰的下文，没想到他竟然说：“好。”
好？她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我们，认识吗？
看着曹辙晰那些不知道是他同学还是室友或者兄弟的人走远，席霏然正想着逃开。
“去吃烧烤？”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她一跳。
“刚才听到你们说要去吃烧烤。”他又补充了这句。
灯光照亮了他的脸，席霏然的眼里是他清晰的轮廓。
第一次，她那么近距离地看他。
小花园的那晚，夜色太朦胧，背着光，她没有看清。
“本来是的，不过请我的人已经先走了。”她的手不自在地拉紧了肩上的书包肩带，眼光偏离他，尝试用比较正常的口吻说。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她也不知道她在期待着对方怎样的一个回答。
“走吧，我请你。”
她猛然抬头，心跳跳得飞快，手指也抓皱了肩带。
这个就是她所期待的答案。
嘴巴勉强张开，她问：“为什么？”
“搭讪，看不出来吗？”
席霏然定定看他身后乱糟糟的广告牌，没有说话。
“其实是外教说你的英文很好，建议我向你请教。”
紧张的手顿时松懈下来。
她就知道，他从不需要用“搭讪”讨好别人。
只是没想到，竟然只是这样……而已。
有目的，却不是真的搭讪。
“你可能听错了，我的英文并不好，”想到他在课堂上的表现，她又说，“更何况，你的也已经够好了。”
曹辙晰摇头：“那只是局部……”
“那走吧，”席霏然突然不想再跟他钻牛角尖，既然他想请，那她也不必客气，“不过可能我会吃很多。”
他愣了一下，随即答道：“好。”
各式各样的烧烤摆在眼前，席霏然胃口全无，呆呆地看了很久，都无从下手。
“你，认识它？”
闻言，她抬头。
大概曹辙晰看出了她的不解，便用筷子指着刚才被她目不转睛盯着的鸡翅膀。
“哦，大概在梦里有过一面之缘。”
这样的场景她幻想过，与他面对面地交谈，可以开玩笑，可以随心所欲地畅所欲言。
不过她所想的场地，并不是像现在一样在一个烟雾缭绕的烧烤摊旁，而应该是在午后悠闲地坐在放着舒缓音乐的咖啡馆内。
听了她的话，曹辙晰只是笑。
可她是如此清楚地知道，他的笑并未到达心底。
她想她也许是疯了，所以才会跟他吃烧烤。
所谓的想认识，只不过是客套。
不管了。
席霏然拿起一串鸭脖，一口咬掉肉最厚的部位。
她的咳嗽声惊醒了原本发呆的人。
“怎么了？”他问。
她摇头，扯出一张面巾纸，掩着嘴再次咳了咳。
“抱歉，”他说，“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的。我再重新点。”
他刚站起，席霏然及时说：“不用，我无辣不欢。”
眼泪被逼回眼眶，她继续大口咬着刚才的麻辣鸭脖。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时间艰涩地流逝，烧烤咬在嘴里味同嚼蜡。
竟然就这样认识他了，可为什么没有开心的感觉？这样的认识简单到无聊，好像不该是这样的……
席霏然还在埋头吃着，对面的人却早已放下筷子，眼睛看着路边的车辆。
他侧着的脸，在不明不暗的灯光下有些诱惑。
“饱了？”对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突然回过头来。
“嗯，”她点头，“好像烧烤点多了。”
曹辙晰刚想说什么，他的电话就到了。
他没有回避，在她面前接起。
“不是说好了明天再去吗？很急？”她感觉他又看了她一眼，又压低了声音，“好，知道了，等我一下，我现在回去。”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席霏然率先开了口：“我接受你的道歉，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曹辙晰嘴角一弯：“我先送你回去。”
“不烦劳了，等下我还要跟室友逛逛，你先去吧。”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好。”
目送了曹辙晰的离开，席霏然终于放松了自己的状态。
那个人不会知道，刚才她是如何压下自己的紧张，是怎样强装镇定，又是怎样才做到淡定自如地吃着烧烤。
她紧张，从他出现在她面前那一刻她就一直处在紧张状态。
看着桌上几乎没动过的烧烤，席霏然还是拿出电话打给室友。
跟室友东拉西扯了会，她才挂断电话。她明明是笑着，心里却无限苦涩。
为什么，会有落寞的感觉？
他走了，把她留在了原地。
不相识，才不去招惹，最无情，也最合理。
所以，她不怪他。
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约会”，散场却比开始来得更加莫名其妙。
老板娘打包完，又端了一杯柠檬水过来，可席霏然并没有点过柠檬水。
老板娘朝她笑笑：“姑娘，是你男朋友给你点的。”
她愣住，随即会意了老板娘的误解。在通常情况下，只要看到成双成对的男女在一起，不管有没有亲密的动作或言语，都容易让别人误会成一对，因此她也没有多此一举去解释。
结账时，她问了价钱，老板娘又热情地说：“你男朋友已经付钱了哦。”
只是这次她笑着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谢谢您帮我打包。”
有些误会，迟早需要解开。
舍友还在啃着烧烤，席霏然侧身躺在床上。
“霏然，”覃蔚垚喊她，“你的柠檬水我可以喝一口吗？好辣。”
“你喝吧。”反正她不喜欢柠檬水。
她定定看着床头露出一个角的日记本，挣扎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抽出。抽出之后直接端详扉页，果然看到了三个字母。
zx c。
席霏然把日记本盖在脸上，深深呼吸，空气中夹杂着纸与墨的味道。
她看到了，那时弯腰准备捡起纸的时候，她看到了纸上写着相同的字母——zx c。
曹辙晰。
她的日记本里，他的名字从来只是被她这样代替，她从不敢明目张胆用汉字一笔一画写出那三个字。
只是她没想到，他竟然也用了同样的缩写。
现在她也终于弄懂，为什么他的同学会把日记本错以为是他的。
“我叫曹辙晰。”分别时，他又那样自我介绍了一遍。
何必这样呢？她鼻尖酸涩地放好了日记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