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来自香港的社工督导，指导我面访工作。

一行四人，前往精神康复者家里，了解康复者近期情况。

康复者表示，医生开的处方是，每晚一片药的剂量，但药物的副作用是嗜睡。而睡得太久，会导致自己发胖。所以，为了保持身材，长期以来他自行减少剂量，只服用三分之二片。这样，每天能早点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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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药，保证康复者精神稳定，是精防工作的基础。而后续改善人际、职业发展、心理疏导等社工服务工作，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的大厦。

基础不牢固，哪怕大厦再宏伟，也不过是豆腐渣工程。所以，那天的工作重点是，劝他按处方服药。

尽管我们给了不少建议，比如：提前吃药、早点睡觉、多做运动。可康复者有他自己的执着。

减少剂量，我们担心病情复发。保持剂量，他担心肥胖。到头来谁也无法说服谁。

而后大约一个小时，我们都围绕在，服药的话题。他已经开始频繁地抬头，看向墙壁的时钟。只是他表面的耐心，让我们其他三人，忽视了他的不耐烦，直到后来复盘，督导才点醒我们。

对于说服康复者，我有些无能为力，毕竟我们自己生病时，遇到病快好时，也会停止服药。

自己目前状态稳定，已经没有吃药的必要。这也是一部分康复者的心理。当然，身体疾病不能跟精神疾病划等号。

谈话一时陷入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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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前，督导只是偶尔发言，大部分时间扮演观察者的角色，此时，到了他总结发言的时刻，他对康复者说：

其实长胖的原因有很多，就拿我自己来说，人到中年，体重与二三十岁的时候，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像你说的那些，年纪到了五十多岁，身材依旧保持良好的人，当然也有，但我们不得不承认，这只是少数，对不对？

随着年龄增长，自己又从工作的繁忙中，脱身出来，压力随之变小，体型随之增长，这是避无可避的。

而服药只是众多发胖原因中的一个，可能还不是主要因素。我们要给药物一个公平的机会。

当然，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药物真的会导致嗜睡和肥胖，但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平衡，已经因为这个病情被打破了。

既想有一副好身体，又想不吃药保持精神稳定。我只能对你说三个字，虽然这三个字有点不好听，但我还是要说出来，那就是“想得美”。

督导说出“想得美”时，我发现康复者的姿态，瞬间放松下来，脸上也有了笑容。我似乎感觉到，那是一种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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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美！”

尽管是督导对康复者说的话，但这三个字同样直击我内心。

如同沉浸在幻想世界的人，突然看到现实的残酷美。

那是一种选择红色药丸，从虚拟世界，清醒过来的真实美。

生活，不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前进，总会有突发状况。

本质上，康复者的心里，对以往时光抱有幻想，期望凭一己之力，恢复原来的生活。

只可惜，生活的平衡已经被打破，我们势必有所取舍，这已是鱼和熊掌的难题。世间安得双全法，曾经拥有一切，如今却只能择其一，心中难免会失落痛苦。

人们面对痛苦的第一反应便是回避，如同小朋友躲在被窝里，就以为能逃避危险，这种做法换了个外衣，同样披在成年人身上。

所以，说服康复者服药的背后，更重要的是，帮助他接纳当下的失衡。

在身体和精神的失衡里，直面失衡带来的痛苦，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方向。在新的情境下，重新维持微妙的平衡。

04

你见过菜农手上的秤吗？秤盘上放着蔬菜水果，而秤砣在秤杆上颤颤巍巍。

生活就像这么一杆秤，秤盘上时常在加码减码，而秤砣只有不停地前后移动，才能与秤盘保持微妙的平衡。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一开始生活给的很多。我们拥有童年的安逸无忧，拥有青年的茁壮健康，拥有中年的干劲满怀，拥有老年的家庭幸福。

可突然间，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放在秤盘上的这些，属于我们的快乐美好，或一点点取走，或一下子抽走。

纵使我们内心，有再多不舍与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带着痛苦和难过，待悲伤过罢，能选择只有尽快接受这个现实。

秤砣能做的，只有一步步向前挪。秤盘里被取走一点，秤砣便向前挪动一步。

仅此而已。

05

当失去是注定的，或许我们只能让它，来得慢一点，亦或是它来的时候，我们更坦然些。

也许，你正经历疾病的困恼；

也许，你正经历感情的创伤；

也许，你正经历商业的亏损；

也许，你正经历亲人的离别；

也许，......

或许有人会说，无论苦与难，都用平常心去对待，一笑置之。

但我想说，经历这些苦难，我们很难微笑面对。但我们不一定微笑，仅仅只需要面对。

如此而已。

人生不就是这样，跌跌撞撞、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生命给你的任何事物，都是一种馈赠，下一秒便可能会失去。如今拥有的，只是当下。

现在生命的馈赠，还安然地躺在秤盘里，我们该做的，就是好好去感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