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洪荒】第五十二章 与子成说

这一日,青丘格外热闹。除了本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居民外,往生海边还聚集了大批从东荒赶来的子民。

东荒女君,青丘九尾狐族的长公主白凤九今日将要出阁。虽然她承东荒君位仅五百年,后又消身匿迹了七万余年,但依旧不能阻碍东荒大地上的子民纷至沓来争先恐后地看这场热闹。

自白浅上神嫁入九重天后,青丘已经许久未曾这样热闹过了。

凤九今日起了个大早。三日前,东华亲自将她送回了狐狸洞。虽然她很舍不得,但也还是不得不老老实实待在娘家等他来迎亲。伸了个懒腰,凤九觉得有些迫不及待。昨日司命送来了喜服,不过凤九还记着那规矩。是以尽管她很好奇,但依旧没有打开瞧上一瞧。即便没有薿薿拦着,她还是希望她与东华的婚姻能少些不吉利的事情。这次喜服的衣料,凤九并没有逮到机会插手,是东华背着她自说自话选的料子。自然地,她也没能有机会表达自己的不满。其实她早就把喜服这件事给忘了个干净。

她与东华并不是第一次成亲。在此之前,他们还成过两次亲,一次是在凡间,一次是在幻梦境里。由于这已是他们第三次成亲,是以凤九其实也没太上心。就如同东华说的,他们早已坐实了夫妻,这次不过是在现世里补办个喜宴给四海八荒一个交代罢了。话虽如此,可当真到了今日的大喜之日,凤九其实还是挺期待的。

她的闺房在早些时候便已置一新,爹娘也是早早赶来为她准备嫁妆。自若水河谷的那场大战后,爷爷也一直留在青丘,只替她张罗婚事时去过几次九重天。遥记她与东华的婚讯刚传出的时候,姑姑有些不开心。凤九晓得她是心疼她,怕她受那三生石的牵连。这件事,其实凤九倒不是太担心。沉睡了七万余年,东华早已法力全回。单看他在若水河两岸打仗那会儿,凤九便就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她的东华帝君还是那么厉害,那么威风倜傥,就像她在东荒俊疾山上初遇他时一样。想到这处,凤九掩着嘴偷笑出了声。

“你这形容是又想到了那东华帝君?”

凤九回了头,便见着姑姑站在她闺房的门口。

“凤九还记得姑姑出嫁那日,也是这样坐在闺房里头时不时就笑出了声。”

“飞升上神后,连嘴皮子都比以前凌厉了。果真跟着那东华帝君后头混,不误入歧途都天理不容!”

白浅走了过去,拉她在梳妆台前坐定,遂拿起桌上的乌木梳子开始为她打理头发。

“姑姑总是对帝君有偏见!”凤九撅了嘴,“帝君多好啊,又帅又厉害,凤九跟在他身边该是出息了不少才是!”

“听听你自己说的,妥妥的护内不讲道理!”白浅唔了一声,“竟然还敢跟姑姑说没被他带坏!”

“姑姑不也总是护着姑父!”

“是是是!东华帝君是你的夫君,别人说不得!”她顺着她如墨的长发,“往后他若欺负你,你也不必替他瞒着。小丫头,你要记着你背后站着的是一整个青丘,不用忍气吞声!”

凤九点了点头,她晓得姑姑是心疼她,怕她在太晨宫日子过得不舒坦。可这是她盼了七万年才盼来的。她与东华,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怎会不好好过日子呢!虽然东华嘴挺欠,时常惹她生气。捉弄她还装作理所应当心安理得,但是她怎会不了解他,又怎会真的生他的气!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东华。说实话,虽然有时候东华的行为挺让她生气,但这样的东华也叫她喜欢得不得了。不似他们初遇那几百年的刻板疏离,而是毫无顾忌地调笑捉弄。凤九觉着自己挺没出息,东华这样欺负她,她居然还很开心。

“你这是又在想他了?”

看着镜中那张满是娇羞笑意的脸,白浅也终是舒展了眉头。她放下了梳子,搂了搂她的脖子,“罢了,只要我们的小狐狸高兴就好!”

“姑姑,帝君待我可好了!”

凤九脸上溢着满满的幸福与期待。

“娘!”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镜中的一角,凤九瞬间便回了头。白浅见了,打了个招呼便也退了出去。毕竟是嫁女,她一个姑姑总不好一直霸占着侄女,强揽这梳头的活儿。

“娘来给你梳头!”说着,她便去到她身后拿起了梳子。

“女儿还记得承帝位那一日,是奶奶来给女儿梳的头。嫁人的待遇果真不同!娘亲自来给女儿梳头,女儿很开心!”

“今日你出嫁,娘自然得亲力亲为。”她给她梳着新娘的发髻,似是在回忆往事。“娘一直觉得让你一女儿家小小年纪便担起一荒重责有些残忍。那时你才三万余岁,还那么小……”她叹了一叹,“你是青丘的长公主,这身份也确实叫你吃了不少苦头。”

“不苦不苦!一点儿也不苦!”凤九笑得爽朗,“今日女儿成婚,娘就不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忽一下释然,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是啊,去想那些作甚!娘的心肝宝贝要出嫁了,娘该高兴才是!”她替她绾起了发髻,“帝君也是有心,提亲下聘便就安排得大气隆重。想来你嫁过去也能过上好日子。你们经历了这么多的劫难,在一起不容易,他定会更加疼惜你!”

凤九点了点头,这一点她深信不疑,只要老天爷别来从中作梗!

“爹呢?”

“同你爷爷在一处,正忙着招待亲戚和那些赶来送你出阁的子民们。”她取出了首饰盒放在一旁,“等会儿帝君来迎亲时,他自然会来领你出狐狸洞。”

凤九探头去瞧那首饰盒,里头的簪花她挺眼熟,竟和他们上一次成婚时的一模一样。瘪了瘪嘴,凤九觉得东华挺没新意。想来那喜服大约也是和上一次的一样吧!

“先把喜服穿上,娘再给你戴凤簪!”

随后的一幕,果真叫凤九颓了肩膀。东华真是太没新意了!也不知是不是为了省事,这成亲的行头居然真的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怎么,不喜欢?”

凤九的娘亲见了她这形容,有些讶异。凤九只得挤了几分笑容,打消她的顾虑。这身打扮,她倒真不是不喜欢。只是上一次成亲时,东华给她的惊喜太多。这么一对比,委实叫她觉着这落差有些大。彼时,她还觉着东华其实是个心思挺细腻的神仙,也挺懂她。可如今看来,帝君就是帝君,在琢磨姑娘家心思这方面的能力上着实差强人意。

替她穿上红色的肚兜,凤九的娘亲挑了个最难解的绳扣。繁复的嫁衣到了她的手上,倒也能很快便整理得妥当。

“凤簪等会儿再戴吧!”凤九望着那一盒簪花,脖子隐隐觉着酸。

“当真不喜欢?”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她笑得有些干,“只是女儿觉着饿了,想等吃饱了、收拾干净了再来戴。”

放下手中的发簪,她安抚了下自己的女儿,“也有道理!你奶奶一早就起来给你准备膳食了,此刻也该是准备得差不多了。你且先吃些!今日喜宴开的是流水席,据说帝君宴请的人遍布四海八荒。届时你还得招呼宾客,是也得先吃饱些才行!”

凤九眨了眨眼睛,虽然她不晓得这次东华请了多少人来吃这顿喜宴,但想来该不会少才是。至于招呼宾客,凤九觉得她娘亲可能想多了。帝君才不会去管那些礼法规矩,既然开的是流水席,那就更不用去招呼了。既然不用招呼,那么也许她也不必饿肚子。复又想起上一次他们成亲,凤九觉得自己可能是把东华想得太好了些。如今三日未见,东华该又要往死里折腾她了。手不自觉地扶上了自己的腰,凤九虽然有些惆怅,但她倒也挺想念东华。手腕被轻柔地钳住,叫凤九收回了思绪。

“娘,你这是做甚?”

“你在太晨宫里也住了些日子了,今日瞧你有些无精打采,遂就探探你的脉象。”

“我没事,就是有些饿罢了!”

凤九的娘亲嗯了一声,遂还有些遗憾,“的确……不是喜脉……”

凤九呛着了,咳了好几声才缓上一口气。她眼神哀怨地望向自己的娘亲,“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趁着还年轻,早些要个孩子!”

凤九红了脸。她还记得在凡间的时候,陛下就曾经同她说过好几次想要一个孩子。可那时,他毕竟是投的凡人之身,想法也难免俗气了些。东华帝君可是这四海八荒最有仙味儿的神仙,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孩子。想着想着,凤九便又惆怅了起来。她倒是挺喜欢孩子的,也想给东华多生几只狐狸崽子,免得太晨宫终日里冷冷清清的。可东华向来喜清静,若他不喜欢孩子呢……

“这件事情……又不是女儿能做得了主的……”她低声呢喃道。

“帝君都四十多万岁了,这件事情宜早不宜晚。”

面对娘亲的好言相劝,凤九万分无奈无处宣泄。东华还当真不像是个四十多万岁的老神仙!惆怅复又一叹,凤九决定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今日,受累定是逃不掉了,只希望东华能手下留情些,让她明日晨起还能吃上顿饱饭。


神族的人最讲究礼法规矩。虽然东华帝君向来不太在意那些,可今日他倒是掐着点领着迎亲队伍出了南天门。自九重天到青丘地界,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来回也就四个时辰罢了,他委实不必担心误了吉时。晨起时,司命就来通报,说是天君携天后已经出发。东华心不在焉地唔了一声,想着这夜华盼着涨辈分也未免太心急了些。擦了擦手里的苍何,他把它挂在了腰间。

“帝君今日大婚,带着苍何作甚?”

司命瞧着那把上古神剑,背脊袭来凉意阵阵。

“今日本帝君娶妻,若上苍非要如此没眼见地凑上来讨杯喜酒喝,本帝君倒是不介意让苍何撒撒欢,再顺便祭一祭那三生石。”

灰袍仙君的脑门上渗出了些汗来,遂替青丘的那群狐狸和赶来观礼的神仙妖怪捏了把汗。今日的帝君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虽然依旧有些慵懒,但似乎要更警惕些。司命自上古洪荒时期便一直跟着他,自是了解他的脾气秉性。想来也是因那三生石之事,帝君对今日的喜宴多少有些戒备。如若今日老天爷非要从中作梗,估计场面会比较难看。虽是大喜之日,司命却比以往更小心谨慎些。他是个文官,对舞刀弄枪委实不太擅长,遂觉得帝君差他随同去迎亲委实不是明智之举。万一出了什么事,还是重霖在比较牢靠。在打架这方面,重霖可比他出息得多!跟着紫衣尊神的迎亲队伍一路出了南天门,立在云头上时司命依旧默不作声。他默念着阿弥陀佛,只求今日能顺利些,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来。

远处已传来了喧闹声。放眼望去,那绵延万里的往生海边黑压压的一片,狐狸洞地界内的那段流域尤甚。紫衣尊神皱了皱眉头,遂回了身子对着一同前来的普化天尊道,

“有劳天尊!”

被点了名的天神遂令随行的弟子开始布雨。按着紫衣尊神事先的安排,他又掐了几个诀法。瞬间,电闪雷鸣,暴雨如注。晴朗的天空乌云密布,似要将怒火倾注入往生海一般。原本候着看热闹的子民毫无防备,只得四下散开去寻个地方避雨。如世外桃源般的青丘,已经有十多万年没经历过这样恶劣的鬼天气的洗礼了。

“什么声音?”

正在埋头用膳的凤九顿了动作朝洞口的方向望了望。

“方才还是这么好的日头,怎说下就下!”

一身红火喜庆的狐帝与次子白奕退回到洞中,遂又接连叹了两口气。

“这大喜的日子里倾盆暴雨,如此不吉利的天象,难道真与那三生石有关?”

“老二!”狐帝瞪了他一眼,似是在警告他莫再继续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爹,外头下雨了?”

凤九索性放下了碗筷。

望着一身喜服,此时正在吃早膳的女儿,白奕将满腹担忧硬生生地憋了回去,遂换上了慈父般的微笑。

“是下雨了。你瞧,连布雨小仙都赶来给你道贺了,我们青丘多涨脸!”

凤九愣了一愣,觉着这大喜的日子里下雨也并不是桩涨脸的事。遂又有些担忧起来,也不知这雨会不会碍了东华来迎亲。

“外头雨下得大不大?”

白奕刚想开口,一个“大”字还没起音便又生生吞了下去。

“不大,不大!”

凤九缓了口气,依然有些疑惑,“那外头怎这么大的水声?”

白奕本就笑得僵,被问了这么个直击要害的问题,此时便就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狐帝见了,恨铁不成钢,赶紧接了话头去。

“子民们太热情,都聚在洞口泼水打扫,唯恐灰大弄脏了你和帝君的喜服。他们人多,爷爷和你爹都拦不住,也只得由着他们来。”复又说得若有其事,“你也晓得这狐狸洞万年都不得打扫一回。石壁缝隙里头积的都是陈年老土,这水一浇上去,便就都成了泥巴水。这不,只得进来躲一躲。”

凤九点点头,“难怪那么大的水声,你们的衣裳还都湿了!”

白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只希望这雨能快些停。自家闺女历了这么多劫难才好不容易才如愿以偿,若是告诉她外头都快被水淹了不知会不会叫她以为这又是老天爷在故意为难他们。

“爹,你坐下来歇歇吧!瞧你这汗流的!”

说着,凤九便起身要去拉他。白奕快步走了过去,遂在她身边坐下。取了筷子却只往她碗里头夹菜,

“你多吃些,吃完让你娘赶紧领你去梳妆打扮。帝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你再这么磨磨蹭蹭地,该要误了吉时了。”

就着小菜喝了几口粥,凤九觉得爹有些夸大其词。现在时辰还早,且东华向来都不太守时。遥记以前在水沼泽的时候,即便他准时来上课了,也都是掐着点到的。就算因着今日是大喜之日,东华来早了,该也不会太早才是!想着想着,她便就挺安心,悠哉悠哉地享用着奶奶亲手给她做的早膳。今日狐狸洞外挺热闹,此时倒是慢慢安静了下来。这七万年,凤九早已经习惯了清冷孤单的日子,只有她与东华半个元神的碎片作伴。是以方才的喧闹着实令她有些头疼,好不容易外头消停了些,还未来得及好好享受一番,洞口便现了个熟悉的身影伴着更为熟悉的声音。

“倒是新鲜!”

闻声猛地一抬头,凤九傻了眼。皓亮的银发,与幻梦境中一模一样的喜服,还有那柄腰间格外醒目的标志性上古神剑。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位已经同她成过两次婚,今日又要成第三次的,她的夫君——东华帝君。

嘴里叼着半个馒头,凤九愣在了那里。她还没明白过来如此稀罕的丢人场面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这种情况,怕是这四海八荒也没别的新娘能遇得上吧!东华说得没错,眼前这场景的确是挺新鲜。新郎来迎亲,悄无声息,静悄悄地。新娘虽说不是蓬头垢面的形容,却连妆容都还未齐全便被新郎瞧了个完全。她该一身红妆盖着盖头坐在闺房里等他,却又为何会是现在这副仪容不整的模样?凤九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为何要吃这顿早膳。虽然她与东华也不是第一次成亲,但在现世里却真真是头一回。头一回成亲便出了这档子丢人事,凤九恨不得闭了眼睛一头撞死在跟前的石桌上。

“帝……帝君怎么来了?”

同凤九一样,对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在场的一众狐狸也卡了壳,这可同之前司命与他们商定好的迎亲细节完全不一样。于是,青丘当之无愧的领袖便就问出了这么一句不合适的话来。只见银发尊神浓眉一挑,亦有些诧异。

“怎么,本帝君不该来?”

白止咬了咬舌头,觉着自己定是上了年纪脑袋不灵活了。今日帝君是新郎,他怎会问出这么个颠三倒四的问题来!

“臣失言……失言了……”

收回目光,东华唔了一声,遂泰然自若地往石桌旁走去。凤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便也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自顾自地拿了个空碗盛了碗粥。

“今日出门也是早,本帝君也没来得及吃上早膳。现在时辰尚早,你且慢慢吃,不用急。”

放下馒头,凤九垂头丧气,“你慢慢吃吧,我先去梳妆打扮了。”

她说着便要起身,却被东华抓了住,碗里的半个馒头遂又被塞进了她的嘴里。

“接下来要受一整日的累,你又不耐饿,不吃饱些怎行。”

凤九觉着东华这是在朝她暗示什么,脸不自觉地就红了起来。周围那么多狐狸看着,凤九也不好埋怨他什么,只得低头继续吃馒头。她吃得飞快,也没顾忌甚形象。东华抬眼瞧了瞧她那吃相,皱了眉头。

“这几日在青丘,你吃得不好?”

顿了手头的动作,凤九一愣。遂抬头,便见了脸色铁青的爷爷和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的爹。尴尬地望了周围娘家的狐狸们,凤九擦了擦嘴角的馒头碎屑,干笑了几声。

“怎会吃得不好,你多虑了。”

银发尊神唔了一声,遂低头继续喝粥,脸上也瞧不出多大的情绪来。东华的心思,凤九自然明白。于是她只得吃得慢条斯理,陪他吃完了这顿早膳。用完膳,差迷谷收拾了下餐桌,凤九便被奶奶和娘亲一同领回了闺房。而一身喜服的尊神坐在大殿内等着,也是一语不发。虽说这东华帝君已经是他们青丘辈分最小的女婿,但依旧无人敢怠慢他。狐帝叫丫鬟端上了事先准备好的上好茶水,一干人等分立左右,亦不敢多语,好似在凌霄宝殿里开朝会。原本信誓旦旦要好好端一端架子的狐帝白止早已是将这雄心壮志忘得个干净。果真背后想想是一回事,当面要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青丘的骄傲白止狐帝颓了肩膀,此时他还真不敢仗着凤九那丫头的辈分让帝君唤他一声爷爷,光想想便能叫他折去几万年的寿数。连狐帝都不敢做的事情,他底下的那众小辈就更不用提了,自然也包括在别人大喜之日还一身玄衣的天君夜华和几十万年都穿着粉色系纱衣的折颜。于是乎,原本准备用来为难新郎的一连串路数,因着银发尊神的突然驾临连个头都没启便就作了罢。

外头瓢泼大雨,狐狸洞中一片寂静。若不是洞中喜庆的布置,此时的氛围倒是有些像当年一众神仙聚集在此处讨要夜华仙身时的场面。纵使心里头不快,东华帝君的丈人白奕上神也不敢摆在脸上。可眼前的这个景象,他也着实看不下去。于是寻了个挺体面的理由便去了凤九的闺房,说是要去看看闺女打扮妥当没有,好亲自把她领出来。东华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姿态放得甚低。可不知为何,白奕只觉瘆得慌。遂夹着九条狐狸尾巴便遁去了凤九的房间。进了门,抬衣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便见了梳妆镜前美艳动人的自家闺女。他走了过去,双手搭在了凤九的肩上,看着镜中映出的精致面容有些晃神。

“爹,你怎一副要哭了的形容!”

他叹了口气,带着浓浓的不舍,“你如愿以偿,爹替你高兴!”

凤九笑了,衬着红妆更加惹人心醉。

“来,爹给你盖上红盖头,送你出门!”

凤九的娘亲遂递上了红色的喜帕。这一幕是那么的熟悉,此时凤九才终是觉着有些紧张了起来。今日她当真就要嫁给东华。不是凡间的那个陛下,也不是幻梦境里的少阳君,而是东华帝君。这一日,她的确盼了太久。曾经凤九以为这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奢望,可她守着这个念想熬了过来。她从阴冷黑暗的井底顺着那一线光明努力向上攀爬了七万余年,如今她站在那口枯井边望向曾经叫她绝望的地方,却觉着庆幸。幸好东华留了一个“等”字给她,让她至少还有那么一线的光明;幸好她等了,没有错过他;幸好她遇上的那个人是东华,自始至终都护着她;幸好……东华也同她爱他那样,一直深爱着她。眼眶中溢满了温热,凤九却是笑得甜蜜。她的手被温柔地牵起,那双大手曾经握着她执剑的小手,一招一式地教导她剑术。如今,这双大手牵着她,却是要将她带到那个她深爱着的男人身边。凤九咬了咬红唇,握紧了父君的手。

“小心脚下。”他牵着她,亦提醒着她。

凤九一步一步地走着,强烈的情感冲击着她。虽然她与东华已经在幻梦境里成过一次亲,可这次给她的感觉却截然不同。虽然喜服还是那一套,簪花也还是那两对,但却已物是人非。她的身边不再只有一个不真实的薿薿,而是被家人围绕。她也不再是无依无靠只能被东华亲手抱着上花嫁的新娘,而是由爹娘领着去到东华的跟前。凤九觉着这也许会成为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刻,她为自己是青丘白家的崽儿而感到自豪。

“九儿,本帝君来迎你了!”

耳畔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话语。凤九刚回了神,便被掀起了红盖头。望着眼前的银发尊神,凤九愣了一愣,有些茫然。

“你你你……你掀我盖头作甚!”

东华唔了一声,语气清幽,“反正早晚都要掀开的。遮着也是麻烦,这样你还轻松些!”

再看周围那一众狐狸,也皆是愣在了原地。帝君的路数,委实清奇得很,叫人寻不到任何规律,还奈何他不得。都说帝君为仙随意不拘礼节,可连婚俗礼法都不顾及的神仙,四海八荒怕也是寻不出第二个来。正当众人愣神之际,一身喜服的东华帝君已经拉着他的新娘出了狐狸洞。一出狐狸洞,凤九又愣住了。门口站着数位真皇神君,亦有天神级别的。本该是一排花轿列队等候的迎亲队伍,此时却是连个花轿的影子都没瞧见。仙障拢在上空,将如柱的暴雨挡在了外面,天色昏暗,似上苍将要降下重责。队伍的最前端,立着一头雪狮。雪白的长毛迎风招展,很是霸气威风。墨蓝色的双目炯炯有神,盯着凤九的方向叫她觉着有些头皮发麻。回想在幻梦境里头,薿薿说东华也是骑着雪狮来迎亲的。当时她盖着红盖头,没能瞧个清楚,也不知那日来的是不是这一头。

“花轿呢?”

她抬头问他。

“上次成亲便就坐的花轿。怎么,还没坐腻?”

说着,他便将她抱起。毫无防备的凤九瞬间就搂上了他的脖子,也便是眨眼间的功夫,她已是被东华放在了雪狮的背上,稳稳圈在了身前。凤九只觉身子一轻,风从耳边拂过,七彩霞云遂拢了上来,青丘富饶秀丽的山河便已是在他们脚下。她睁大眼睛望着云头下方,云雾缭绕,渺渺茫茫。遂又抬了头,便迎了那晴空万里,暖暖融融。脸上不自觉地就溢满了欣喜,遂有轻柔低语在耳畔响起。

“比花轿强些吗?”

凤九点了点头,搂紧了他的侧腰,“倒是比想象中的强些!”

银发尊神唔了一声,“那四方的轿子委实无趣,本帝君带你看看沿途的风景岂不更好!”

说着,身边的霞云便就散了去。凤九觉着这样倒也不赖,坐在花轿里盖着盖头是也无聊得很。眼下东华带着她一路赏花观景,他们便也就闲聊了起来,如同寻常出游。今日东华这迎亲迎得很不合礼法,也不知身后他们青丘狐狸洞的一众老小该如何善后。复又想起了那处的大雨,凤九有些担忧。

“青丘雨下得那么大,也不知道往生海有没有泛滥。奶奶曾经说过,我们白家本是有座阔气的宅子,有一年洪涝,没能保住。”

“那狐狸洞可不是洪水冲就能冲走的。”银发尊神宽慰她,“况且这雨现在也该停了,本就是为了入你们青丘方便才叫普化天尊作的法,也没想让它下多久。”

凤九抬头望他,磨了磨牙,“你来得这么早,按部就班也断不会误了吉时!”

“难说!”东华并没有看她,“听夜华说你们青丘择婿有三条标准。本帝君不才,没一条能合得上。想来也是不大受欢迎。连当年的夜华都被为难地差点误了吉时,你觉得本帝君能顺利迎到你的几率又有多大?若当真误了吉时,下一个适合我们成亲的日子可是六百年后,你等得及?”

凤九一怔,遂泄了气,她还当真等不及……

“早些迎你入九重天,也好早些祭天地。后头还有流水席,今日来的人多,招呼起来也费时辰。”

“还要招呼宾客?”

东华低头看她,意味深长,“你就这么等不及?”

红了脸,凤九吱吱呜呜,“上一回也没见你去招呼……”

“那处除了你我,其他都是假的。既然都不是真的,费这个力气作甚!”

寻思了片刻,凤九颓然发现东华说得居然还挺在理!且东华既然这么说了,那便就意味着今日的成婚宴,他们是需要招呼宾客的。回想当初姑姑与姑父的那场婚宴,她不禁打了个哆嗦。要招呼这么多神仙,还外加不少妖怪,想想就是桩叫人头疼的事情。

“冷?”

说话的同时,银发尊神收了收臂弯。凤九顺势往他的怀里又靠了靠,她发髻中的那些簪花本就重,此时靠在东华的肩膀上倒是能让她省力些。于是她索性耍赖似地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交给了背后宽厚的胸膛。

“当真觉着冷?”

凤九摇了摇头,复又叹了口气,“今日看来注定是要受累了!”

“你若觉着累,也可先回太晨宫。”

“那怎行!我一个人回去也是无聊。”

东华意味深长地唔了一声,“是也需要本帝君在,才有意思。”

凤九再一次羞红了脸。她从前怎就没发觉东华是个这么放得开的神仙呢!复又觉着从凡间历劫归来后的那五百多年还真是苦了他了,也不知道那段日子他究竟是如何压抑了本性熬过来的。

“快到了!”

凤九抬了头,便见前方熟悉的云烟渺渺。遂又回头朝后面瞧了瞧,终是见了青丘的一众长辈腾云驾雾急急朝这边赶来。凤九觉着东华这趟迎亲也实在是太不地道,可想了想又觉着这样的帝君才够帝君!幻梦境里头,他中规中矩的迎亲场面现在回想起来反倒叫她觉着不太习惯。雪狮跃过南天门,直奔第七天去。凤九低头便见着底下仰着头张着嘴朝他们这处望的一众神仙,她觉着有些不好意思。想来也是因为帝君这趟不同寻常的迎亲叫他们端正的为仙观受到了猛烈的冲击吧!复又觉着有些好笑,东华向来就是这么不拘礼法,他们在这九重天上生活了这么久,也该习惯了才是!虽然,见着东华帝君迎亲的确是头一回。

“我们不等等他们吗?”

银发尊神晓得她指的是青丘的一众狐狸,遂叫她宽了心,“我们到了承天台后,在那处等他们。”

凤九点了点头,前方传来了喜庆的喧闹声。云头之下,一白袍仙君立在第七天天门口迎接纷至沓来的宾客。虽只他一人,却将场面掌控得井井有条。

“那是重霖,本帝君的掌案仙官。”东华相当耐心地同她介绍。

凤九一怔,“七十二神将里的那位重霖上神?”

东华嗯了一声,“本帝君卸任天地共主之位后,他便在碧海苍灵打理那处的石宫。”

“有些可惜。”

“是他自己请的命。说不喜欢九重天上的条条框框,在碧海苍灵更自在些。”

凤九想了想,觉得此话倒是在理,遂点了点头。

“若你也觉着在九重天不自在,我们便住到碧海苍灵去。”

幻梦境里头东华说的话忽跃入脑海。那时候他便就说过那处石宫是他们的家,那么他们住过去倒也无可厚非。不过,过去的这些岁月,东华一直住在九重天,鲜少回碧海苍灵,那么自然有他不回去的道理。折颜曾经说过,那天宫里头少了谁都行,却唯独少不得东华帝君。复又想起了他们刚从混沌界回归时便遇上的那场大战,凤九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成为魅惑君王的妖姬。东华就该待在九重天镇着这四海八荒的太平,怎能因为她而弃了这天下安危隐居碧海苍灵!于是,她摇了摇头。

“我倒是觉着还是住在九重天好,姑姑和成玉都在这处,也热闹些。”

耳边传来了一声叹息,低沉的嗓音夹杂着温热的吐息钻入了她的耳廓。

“有本帝君在,你竟还会觉着孤单?”

凤九觉着痒,便缩了缩脖子。复又对他这打翻的一坛子飞醋有些哭笑不得。

“瞧你!怎同他们计较起来了!我只是觉着在这里生活比较方便,等我们有了孩子,上学塾也方便些。”

“嗯。”

这一声鼻音,伴随着明显的愉悦。凤九暗暗舒了口气,庆幸自己这张嘴还算争气。

“那我们要几个孩子?”

舒气舒到一半,冷不丁地听到自己的新婚夫婿说了这么句叫人面红耳赤的话来,凤九便就呛着了。在此之前,东华从没同她讨论过这个话题,眼下他突然提起还真是叫她有些受惊。揽着她的臂弯紧了紧,银发尊神压低了声音。

“九儿,想要几个?”

今日,凤九的脸似乎就没凉过。双颊红透了,叫她热出了一身汗。她慌慌张张,还吱吱呜呜,“这件事情,又不是我说了算……”

东华勾了嘴角,一个吻遂落到了她的发丝上,“那就先要一个来玩玩。”

凤九哭笑不得,觉着东华对于生孩子这件事情的认知委实偏差得有些大。孩子的身上淌着他们的骨血,又不是他库房里躺着的那些个上古神器,可以没事拿来拆拆装装,玩上个半日打发时间。孩子一旦生下来,就该像她姑父那样,好好去教导。无论是姑父亲手带大的大表弟白辰,还是由墨渊师傅培养长大的小表弟白烜。凤九只希望她和东华的孩子,能或多或少成个器候。虽然她不指望生个崽儿能像东华那样绝顶聪明,但至少也不能像她似的不学无术吧!可若这孩子是被东华从小玩到大……凤九对这个孩子的未来感到了深深的忧虑。

“你不说话,本帝君就当你是答应了。”

虽然凤九替这个连影子都没有的孩子担忧,可她倒真是想给东华诞下子嗣的。虽然她想给他多生几个,但按照东华方才的说法,她还是决定不要祸害更多无辜的小生命。姑且先生一个来试试东华,看他能否当个好父君。默念了句阿弥陀佛,凤九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云头落下,他们已是立在了承天台前。众人的目光瞬间便被吸引了过去,道贺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上一次成亲时,凤九盖着红盖头,便也不知道那场面究竟有多壮观,只在东华掀起她盖头的时候余光瞟了一眼。眼下叫她亲眼见着了这有些夸张的排场,她委实一怔。凤九立在原地攥着自己的喜服,美艳动人的小脸也有些僵。温暖厚实的手掌遂握紧了她冰冷汗湿的手,叫她稍稍安了安心,定了定神。

“不用太过在意他们,不过是来喝杯喜酒罢了。”

凤九点了点头,遂觉着东华说起来倒是轻巧,可她要如何才能让自己不去在意他们!

身前的一众神仙散作两排,留出了条干净的道儿来。顺着白石铺就的地面望去,便见了一群熟悉的身影。正是风尘仆仆赶来的她的娘家人,脸上虽都带着笑,可多少有些勉强。凤九晓得这定是因为东华这趟不合礼法的迎亲。青丘的狐狸向来爱面子,大喜之日还得自己腾云驾雾赶来参加这成婚宴,委实有些失颜面。眼下,他们一路向着这承天台而来,虽没有气势汹汹寻架的姿态,却也不太像是来道贺的。方才稍稍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凤九不自觉地便握紧了东华的手。

青丘的一众狐狸立在跟前,虽看起来有些不情愿,却依旧拱手作揖。银发尊神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却又不失威严。

“这场成婚宴本就是为了给青丘和四海八荒一个交代。在幻梦境里,本帝君已与九儿成亲,是以也就不讲究这么多规矩礼法,这样九儿也轻松些。还请各位多包涵!”

凤九咽了口口水,遂替东华不耻。明明是他懒得去顾及这么多规矩,却硬要把这因由推到她的头上。愤慨之于,凤九却又颓然发现,即便东华今日做得的确有些过分,但她依旧只能替他背了这锅。于是,她便也不做声了。

到头来,终是狐帝发声打破了这有些尴尬的局面。他笑了笑,很是大度地衣袖一挥,“帝君这是哪里的话,我这孙儿自幼就淘气不懂规矩。帝君如此迁就她,我们白家该感恩才是,又怎会迁怒于帝君。”

银发尊神点了点头,遂有一抹笑意挂在了脸上,“既然诸位主客都已到齐,那便开席罢!”

一直跟随在东华帝君身后的灰袍仙君俯首一揖,遂执了文书往承天台上去。在至高处立定后,他便庄重宣布祭天礼启。银发尊神牵着身旁的新娘也一同往承天台去,即便这趟成婚宴再不合礼法,但这祭天礼还是得守一守。因着这次没有盖着红盖头,在通天文书上落款前凤九还想看一看那文书上写的究竟是什么。可惜司命似乎在赶时间,即刻便将两人的落款文书投入了天火。

就这样,凤九终是真正与东华入了婚媒簿子。尽管东华在三生石上依旧无名,尽管她在三生石上也是孤孤零零,但那又如何!他们还是在一起了。在幻梦境里,东华说他不惧怕天命,亦要看看天命究竟能奈他何。凤九本以为这不过是因为那时的东华不晓得三生石之事,放的狂言罢了。可后来东华还是同她在幻梦境里头成了亲。同她成亲的,不是无所畏惧的少阳君,而是什么都明白的东华帝君。她本该困死在那幻梦浩劫中,可东华却不惜代价保全了她。她在东华为她筑起的幻梦境里飞升上仙,是东华替她挡的飞升雷劫。在混沌中,她的一股执念断了那串铜铃上的术法。她终是如愿留了下来,花了七万年的时间陪在他的身旁,为他拼凑元神。可谁又能料到这艰辛的七万年却又成了她飞升上神的劫难。东华说,那是往生劫,是飞升天劫里头最凶险的一个。飞升天劫里数一数二的两个劫她都扛过来了,凤九觉得老天爷也未必能想出更恶毒的方法来为难他们。她与东华,不是天命就能阻隔得了的。东华经常说,事在人为。凤九对此深信不疑。她要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快活日子,亦要好好珍惜东华。也许有一日,厄运会卷土重来,但她并不害怕。因为,东华会一直陪在她的身旁,同她一起去面对那未知的劫难。

日斜西沉,他们终是回了太晨宫。凤九捶着自己的后颈,大大咧咧地推开了寝殿的门。呈在她眼前的,是曾经菡萏院殿内的布局。凤九愣了愣神,遂望向了身旁的东华。只见他负手而立,似在追忆。

“本帝君虽然同你总共成了三次亲。可印象最深的,却还是第一次。那时,你穿着大红锦缎的喜服,凤冠霞帔朝朕走来,铜铃声萦绕。”

银发尊神翻手施诀,一块红色的帕子遂现在了他的掌心。

“东华……”凤九抬头望着他,有些哽咽。

他缓步走到她跟前,抬手为她盖上了喜帕。扶着她的肩膀,东华微微俯身。一切宛如那一晚他们成婚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坚定而又诚恳。

“这四海八荒,没有人再敢为难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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