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五年二三月间,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细濛濛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时令已快到惊蛰,雪当然再不会存留,往往还沒等落地,就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了,黄土高原严寒而漫长的冬天看来就要过去,但那真正温暖的春天还远远地没有到来…当荧幕上出现这段陕西话对白时,我的情绪一下子全坍塌了,让我又回到那个最艰苦地时期…
二零零三年夏,我进入县四高中就读,那一年学校刚刚升为县重点高中。那年也是我第一次进县城,仿佛刘姥姥进大观园,一切都是新鲜的。父亲安排好我的住宿事宜离开后,我便独自待在宿舍里,里面弥漫着浓浓的油漆味,让人透不过气。我来的窗子前,看着楼下的一切,新鲜又陌生,让我恐慌。我想快点逃离,可又分不清楚回家的方向。就在这样的恐慌中开始了我的青春年少时期。
记得第一堂课,班主任让我们挨个到讲台上自我介绍,可偏偏说话是我的短处,我便一个劲儿往课桌底下缩。可我终究还是沒能逃脱,当我哆哆嗦嗦站在讲台时便引起同学们的一片哄笑声,当我开口说话时又是一片哄笑声,听到台下有人在窃窃私语,这个人怎么这么丑、连话都说不清楚,我的脑袋一片空白,为什么我明明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声音而别人却听不清楚,难道是我的耳朵一直在欺骗我。当我拼尽最后的力气讲完准备走下讲台时,一个城市里的同学站起来对我说,你刚说是拿着父母的血汗钱来上学,钱怎么还有血汗钱,这钱是干净的嘛?面对他的一连串炮轰般地提问和满眼的卑夷,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走下讲台,只是后来我便有了个绰号“血汗钱”。
哄笑事件过后,我常被梦惊醒。我梦见那个城里人在追打我,一边追打一边喊,“谁让你这个乡巴佬来到城里的”。
县城学校离我家有四十多里的路,有时为了省钱,下午便早早离开家骑自行车去学校,一骑就是一个多钟,到学校时裤裆全湿透了。夏天热点骑车还好,冬天就不行,冻得两手开裂。记得当时学校的存车场收费,所以里面大部分是城里人的车子,而我为了省钱只好把车子存寄在学校食堂的过道中。待到周末我去取车时,发现车子被遗弃在灶炉旁的煤堆上,看着那脏兮兮的车子再看看自己,愣是忍着沒流泪,不想让人看到。回去的路上,我一路上推着车子不肯骑因为自责,一边走一边对车子说,以后再也不让别人欺负你,不让你受委屈。
记得高二的时候,因为学业紧张便减少回家的次数,每到月末才回去一次,带上换取的衣服和一个月的生活费。记得有次月初刚到学校的第一个晚上,钱就被偷了,同宿舍的小勇子和刘武陪我一起找舍管员,可于事无补。心情一下子低落到了极致,回去再向父母拿钱断然是不可能的,反而还会招来责骂,可又不可能一个月饿着肚子。正当我发愁苦恼的时候,小勇子和刘武拍着我的肩膀上沒事,还有我们呢。那个月我们三个一起蹲在饭堂的地上吃着一份菜分着两个馍。今天小勇子成了我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而刘武自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沒见过,而今我依然再寻找他,只为当年那份患难之情。
也许像我这样相貌丑陋又贫穷的乡巴佬不足以去追逐爱情。可高二那年有幸读到了《平凡的世界》,那时候没日没夜的看,看完一部便早早蹲在图书馆门口等待着。正是它让我有了对爱情幻想的勇气。也许是躁动不安的青春期荷尔蒙,也许是高考前的疯狂,让我在高考前勇敢了一把。我写了人生的第一封情书,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勇气亲自递给她,是好友飞鹏代我转交给她。飞鹏回来后,我一个劲儿地追问,她怎么说的、什么态度?飞鹏没好气地说,她让你放学在操场等她。可那天我躲在宿舍里,没有去,我害怕是预想的最坏的结果。为此,每每提及此事,飞鹏就数落我胆小、怯懦。
高考离校那天,玉兰花开得格外好看,飞鹏扶着自行车让我站在上面採一朵送给她,可终究也沒送去。那天我们喝了些酒,玉兰花在车子篓里,被风吹落成一片一片飞向天空。
我忘不了自己当时站在玉兰花下张望的模样,我仿佛微笑着走向她,手里捧着玉兰花,永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