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小路回家,那是一条特别小的沟渠,肆意生长的柳树歪歪扭扭,还伸出许多枯树枝条,走的特别不顺畅。妈妈在前面走,我匆匆的跟在后面,她没有想到这些枯树枝会不会划伤我,而只是在埋怨我。她说:“你为什要给他开门,厨房的刀就在砧板上放着,万一他拿到了伤害到他自己怎么办?”“你还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我不知道怎么办,如果我知道怎么办就不会急哄哄的跑来找你,如果我知道怎么办就不会那么害怕无助。可我都没说,因为没来得及说就到家了,今天这段不顺畅的小路却是从姥姥家到我家用时最短的一次。
二哥没有做妈妈说的万一的那些事情,我们看到他时他正躺在地上打滚,身上满是黄土。他的样子难受极了,边翻滚边揪扯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样子像极了只有在古装剧中才见过的情景,是那种剧中男主误食了某种毒虫才有的状态,而二哥现在就在受着这样的折磨。妈妈赶紧走过去,叫着二哥的名字,蹲下来抓着他的胳膊,想让他静下来,可完全不起作用。二哥还是能认清人的,他看着妈妈满是祈求的说:“三婶,救救我,这里有好多的魔鬼,我很难受。”妈妈对二哥的祈求也很无助,这不是一个明确的伤或者是普通的的病,我们都第一次见,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妈妈边安慰他,像哄小孩子一样,边扶他起来,在台阶上坐下,妈妈说这样待着也不是办法,便领着二哥,我跟在后面,朝奶奶家的方向走去。
因为那时候我们家没有电话,没有手机。而爷爷家有一个最老式的诺基亚,是大伯用过的,让他们有事没事能和子女们通个电话,这时候想联系上大伯,我们只能去爷爷家打电话,好在二哥的事情爷爷奶奶是了解的,所以我们过去并没有给他们造成什么波动。爷爷很平静的给大伯打电话。二哥现在安静了好多,静静的在沙发上坐着,头靠着沙发背,盯着天花板发呆,我真希望他能一直这样,不要再突然躁动。事实上他真的就那么一直一动不动的坐着,我们没人敢说话,更不敢去打扰他。差不多过了四十分钟左右,院里进来一辆黑色轿车。大伯和大婶还有一个开车的叔叔一一下来,也没问什么状况,径直回到屋里,哄着二哥带上车,说了再见就扬尘而去了。
我和妈妈向爷爷奶奶打过招呼也回家了。
晚上我已经睡下,爸爸才回来。妈妈同他讲述了今天发生的一切。爸爸说,真是可怜啊。该想的办法都想了。
我听到他们说,二哥暴躁是常有的事,被捆绑着去医院是常有的事儿,正常状态下不吃那些叫不上名字的药也是常有的事。求医无果时,大伯还找人给讲了迷信,据说有段时间状态还是不错的,但好景还是不长。他病情反复,大伯只能继续求医问药,只要有一线希望,不论什么办法都要尝试。
而我,时至今日,终于见到了二哥病的严重性,也许这还不是最严重的状态。怎么办?他回去会不会又被送进精神病院,那里的人会不会欺负他,医生强迫给他吃的种种药是不是真的都对他有帮助。我突然很难过,觉得二哥特别可怜,特别无助。未来的日子里他要怎么过,还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起码有自己的意愿,有尊严!
这是我所见过的二哥,最陌生的一次,最害怕的一次,最心疼的一次,最无助的一次,也是见他的最后一次。
从这之后,我再没有去过大伯家,不敢问大人们二哥怎么样了,问了他们也会为之难过。我更不敢去大伯家,害怕再有无法接受的事情发生。
有些事,不知道才是最好的慰藉。我只求他能越来越好,好到向从前一样,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