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刘彻甚为高兴,于朝堂上不住地夸霍去病:“若阳侯、亲阳侯多次里通匈奴,难怪朕何时用兵、往何处用兵,匈奴都尽数得悉。这次要不是去病,还不知何时才能铲除这两个留在长安的祸害。”
卫青躬身谢恩,外甥立下大功,他自是欢喜,只是去病强闯侯宅,未免不会落人话柄。这时果然听见司直、御史大夫起了异议:“霍去病未得上谕便私闯侯宅,视礼仪法纪为无物,实为大过。更纵马过街扰市,民有怨怒。”
刘彻被这两人闹得极为不悦,下了朝还一直在说:“若还要来回请示,再去时人都没了影,如何还能将他们全数网尽?”
“臣当时的确想不了这许多,既已得知若阳侯的阴谋,便该应机立断,速决速行。这不跟打仗一样么……”霍去病正说到劲起,收到卫青瞪来的一眼,他立时止住话语。
刘彻却兴致勃勃:“好个应机立断,速决速行。说下去!”
卫青面色有些难看,霍去病微微一笑,扬头朗声续道:“打仗亦如此,时机稍纵即逝,为将者若不速决速断,匈奴人早跑得无影无踪。”
刘彻哈哈大笑,看上去高兴之极:“仲卿,朕看去病已深得你的精妙。那次奔袭茏城,你不也是用这般战术大捷而归么?”
卫青躬身,嘴里谦道:“是青得托陛下洪福,方侥幸获胜。”
刘彻摇摇头,索然无趣,这个卫青就是太隐忍恭谦,虽是个好臣子、好将军,那性子却远不如其外甥来得对自己胃口。他转头拍拍霍去病:“去病察破若阳侯、亲阳侯有功,想要甚么奖赏?”
左右一听天子开金口,都羡慕地望着霍去病,不料他却跪下说:“臣请随军出征。”
刘彻呵呵笑道:“这般心急?你尚年轻,朕还欲多留你两年在身边好好栽培。上次给你的那些兵书韬略都看得如何?”
霍去病不屑一笑:“那些兵书,臣一早便已看完。”
“哦?这般快?朕听闻曹襄也在读兵法,却一直抱怨韬略难记难背。你看得如此快,心中能记下多少?”
“陛下,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六韬》《孙武》《吴子》这些,说的尽是战略之理,臣只需明了其意便可,并不需通篇背下。至于行军布阵,臣以为在对战匈奴时却无大用处。彼时阔野千里,敌无常形,为将者需审时度势、因地制宜,又哪能靠死背方略行事?”
天子倏然转头,盯着霍去病神色未明。一旁的卫青瞧见了,心里七上八下。少年即位的刘彻行事果辣,平时那些人臣列侯被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都心惊身瑟。
可霍去病却面无异色,直直望着天子。半晌,刘彻轻哼一下,忽然笑起来:“也就只有你霍去病敢对朕这么说话,这副胆大傲气的样子,朕喜欢!”他望向霍去病的双目中渐渐升起异彩,“那你说说,你如今不看兵法,却要看些甚么?”
霍去病想了想,无视一旁卫青频递的眼色:“如今臣倒是想多知晓些匈奴人的作战方式,以及他们的武器、装备。”
“好!”刘彻笑道,“朕一直觉着,去病的性子像极了朕,是个可塑之才。仲卿,这次对匈奴用兵,商议战事明细时,让去病在一旁多听听。”
卫青连声称诺。霍去病双目微闪:“这次出战,陛下仍是不肯让臣去。”
刘彻瞥了他一眼:“朕让你寻祁连居次一事,至今还毫无着落。”
不提则已,一提起此事霍去病便面色微黯:“陛下,臣只想去沙场建功立业,留在长安寻一个匈奴居次,臣……实在是欢喜不起来。”
刘彻转身双手撑在栏杆上,远眺苍穹,神色间竟有些惋惜:“涉安侯是匈奴降王中权位最高者,可惜却殁得早。他临死前只此一个愿望,就是希望朕能寻回他唯一的女弟,可如今这女子是死是活无人知晓。她不仅是涉安侯之女弟,还是月氏王后人,若能归依我汉朝,意义非同一般。”
霍去病心中一凛,躬身揖首:“去病谨记,当竭力替陛下寻回祁连居次!”